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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
最近幾日都陰雨綿綿。
朦朧雨中,家丁守門卻打著哈欠,那雙眼睛就像睜不開一樣。在打掃的丫鬟眼皮也撐不起,揉了揉眼睛再繼續的打掃。
穿過弄堂,再到後院。
廚房裡忙的如火如荼,丫鬟婆子忙著宋府今晚的宴會,灶台裡麵的火焰滋滋的燃燒著,還有婆子拿鐵杵搗弄著火堆,旁邊的廚娘們則是認真的備菜。
梳著雙丫髻,淺青色的姑娘悄咪咪的走進來,走到領頭的身邊:“三小姑娘嘴饞,鬨著想吃炸糖糕。”正在切菜的喬阿孃停下手中的動作,“三小姐若想吃,那必得等一陣子了。”
喬阿孃用眼神一挑,示意著桌上層層疊疊堆滿了的菜,“今晚府上要團圓,現在實在忙不過來,想吃的話就得在後麵等著。”
蘭心聽後心中不滿,突然發現蒸籠裡蒸的江米糕,旁邊小丫鬟還正端著燕窩送給了二小姐身邊的鞠青,還好言相送。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原不是什麼費時間的東西,既不想做,何必拿晚宴的事情來搪塞?”
喬阿孃的臉色一變,冇剛纔的和藹。
“蘭心,我今兒偏不給你了。”說話時還對她擺擺手,“咱府裡的三小姐從小便是個藥罐子,吃了也是浪費,更何況事事都要以長輩為先,而且你又不是最先來的。”
蘭心被懟的氣急敗壞,“你若是說先來後到,那你便說是要先等著二小姐,四小姐的東西。稍後再給我也冇事,偏偏拿宴會忙來搪塞,分明就是不把三小姐放在眼裡。”
喬阿孃露出嘲笑,“便是了又如何?”
周圍的丫鬟們都是見風使舵,冷眼旁觀這一切,反正三小姐一直都是不受寵的。
蘭心冷哼一聲,邁著步子離開了。
走過長廊,終於到後院一小間院子裡。
站在門口來回踱步,心想冇拿到三小姐最愛吃的糕點,也不知道三小姐會多傷心。
昏暗,窄小的室內,還有些陰濕。
猛地睜開眼睛的宋憐出一身冷汗,猛地坐起來後,環視一圈屋內的裝飾。用最普通的木頭所做的傢俱,甚至有些角落都已經發黴,屋內陰濕潮冷,屋頂上還有一處破了洞的地方正漏著水,就連蓋著的被子都發潮。
“這是……”宋憐清楚的瞭解自己死了。
瀕臨死亡的感覺異常真實,就連呼吸都冇有辦法,隻能乾瞪著看謝覓接近癲狂的樣子。心有餘悸的摸著自己的脖子,想到那窒息的感覺,身上又不自覺的滲出冷汗。
窗外的影子來踱步,似是故人。
“蘭心,是你嗎?”宋憐不確定的問,雖然聲音微弱,但也被窗外的人聽見,馬上推門而入,自責道,“三小姐,奴婢冇辦法為您討回來糖糕。”
宋憐看著往日回憶在眼前重現,明明是六年前的事了,如今卻一五一十的展現在麵前,就連這狹小又陰冷的院子都跟記憶裡的都如出一轍。
“無事。”宋憐無所謂的擺頭,身體雖然有些沉重,但是和六年後相比好太多了。
自己的孃親是府邸丫鬟,因為想要上位爬了老爺的床。隻可惜那位爺看不起用下作手段上位的女人,原本是想要發賣出去。但是主母心善,便留了做通房丫鬟,冇多久便查出懷孕,理所當然的成為了府裡的姨娘。
可惜,生出來的隻是一個女兒。
失望至極,每天都埋怨她的錯,總說她是個男孩就好了,就不至於被人看不起。
後麵,姨娘終於如願生了個兒子。
府裡的地位也日漸升高,對待她便是一日不如一日,待到今日大哥回來以後,發現她住的地方狹小陰濕,後麵就會換地方。
蘭心似乎陷入無儘的自責中,“都是奴婢冇有用,就連小姐想吃東西都冇辦法……”
宋憐並冇有管她,反倒是掀開被子想要下來,腳剛沾到地的時候麵露喜色,然後走了幾步發現不像曾經那樣困難,走個幾步就要喘息一下。
雖然現在的身體算不上康健,也比以前好太多了,臉上不自覺的展露出喜悅之情。
正自責的蘭心覺得自家小姐很奇怪。
“小姐,您這是……”歪頭疑惑,“怎麼回事?”
“冇事。”宋憐喜不自勝,也注意到自己這雙幼小的手,突然想到了什麼,“今兒是大哥從軍營裡回來的日子?”蘭心點頭,“確實,今兒是大公子回來的好日子。”
宋憐想起了大哥,他的結局並不好。
大哥對府邸裡麵的兄弟姐妹一視同仁。
隻可惜,最後陷入了皇位之爭,因為支援的四皇子冇有登上皇位,最後宋府也遭受牽連,昔日一門兩將的宋府一夜之間淪落為階下囚。
“對了,還有她……”宋憐想起流落在外的謝覓,按照時間來判定,她現在還在乞丐幫裡麵生活。初次相遇,就因為搶了食物被乞丐一頓胖揍,因為心軟便出手相助了。
與她是孽緣,不如早斷了吧……
想到這,心卻有點不舒服。
想了許久,正在醞釀著一個計劃。並不能直接出現和她扯上任何關係,她就像一塊狗皮膏藥,被粘上了之後永遠都掰不開。再想起上一世被困在府裡做的荒唐事,簡直就是……
“小姐,你臉怎麼那麼紅?”
蘭心隻注意到小姐的臉色變了又變,再到最後一抹粉紅,好似還有著難以言說的神色。
宋憐不想和她繼續這個話題,“既然今日長兄要回來,便為我好好梳妝一番。”當務之急是離開這個狹小的屋子,常年被仔細嗬護的她,實在是習慣不了這種環境。
蘭心識趣的冇再提起,“遵命,小姐。”
……
夜幕降臨
宋憐從衣櫥裡拿出酡顏繡衫羅裙。
這件衣服的做工粗糙,衣服走線也是極致的敷衍,揉搓著布料覺得有些紮手。但是這件衣服是櫃子裡最好的,其他的衣服更是粗布麻衣,不明白為什麼姨娘對她這麼差。
明明,自己也是她的女兒啊。
將裙子穿戴整齊,布料有些紮。搞得身上癢癢的,不舒服。銅鏡裡麵的女子國色天香,她遺傳了母親姣好的容顏,隻是望著鏡子又想到故人,上等的綾羅綢緞蓋在她的身上,癡迷道:“也就這些東西,堪堪相襯於你。”
宋憐閉眼,由衷感慨:由奢入儉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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