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想去涼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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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匆匆,轉眼就已經近年關。

小餅總算可以下床走動了,隻是大火灼燒留下的傷痕遍體都是。

楚長卿無法從楚成允的眼裡看到情緒,卻也能感受到他的自責。

抱著人安慰道,「方淩雲說了,雖然可能無法像以前一樣無異,但他有法子將他麵上的傷疤痕儘量去除,阿允不都看到母妃的臉了嗎?幾乎看不出痕跡。」

楚成允輕輕點了點頭。

冇過幾日。

方淩雲開始給小灼植皮,將完好的皮膚割下來,移植到被火毀去的皮膚上,雖然用了麻沸散,但那過程著實血腥。

楚長卿不敢讓楚成允看。

但楚成允固執,一定要在一旁看著,似乎隻有這樣他纔會安心。

……

正值天氣回暖,楚長卿拉著他的手在宮裡散步消食。

微風拂麵,心裡從未有過的寧靜,如若可以,他想就這麼一直拉著身旁人的手,從清晨到黃昏,從綿綿春雨到簌簌冬雪,從青春年壯到耄耋之年。

幾個宮人捧著木托迎麵而來,見到兩人,紛紛伏地行禮。

「這是何物?」楚長卿問。

「回王爺,這是內務府新進的獨山玉料,正準備拿去製成飾品。」

楚長卿見托盤裡的玉石成色極好,忍不住從裡麵挑出一個,那大小同自己腰間的木槿花玉佩相差無幾。

兩人交疊在一起的手就在那宮女的眼前,那宮女不敢多看,自覺的垂著頭。

握在掌心的手忽然抽出去,手裡一下空了。

那安靜的白衣少年,漠然地往一旁走去,那身影在微風中孤寂又羸弱,沁著一絲憂鬱,讓人看了心疼。

楚長卿抬手讓宮人起身,三兩步來到他身邊。

側頭看著那垂在身側的手,最終,還是冇有再去拉著,隻默默與他並肩而行。

他知道他的阿允抗拒,彷彿那日孟澄的話已經成了他一口的一根刺,怎麼都拔不出來。

……

臘月二十五,是楚成允的生辰,麗太後不會忘,當天傍晚給他的小阿允做了一大碗長壽麪,還給他做了個木風車。

楚成允拿著木風車,難得地笑了,水潤清亮的眸子裡帶著點點靈動喜悅。

回到寢殿後楚長卿將他抱在懷裡。

「皇叔也有生辰禮物送給阿允。」他拿過一旁案幾上一個紅木鏤空雕花盒子放在楚成允眼前。

見懷裡人冇有動手,他自顧自的把盒子打開,一塊潔白無瑕通體溫潤的玉佩靜靜躺在裡麵。

楚長卿拿出那玉佩,在楚成允耳旁柔聲道,「這是皇叔親手刻的,給阿允二十一歲的生辰禮。」

他將自己的手展開在楚成允麵前,上麵傷痕累累,「為了給阿允做禮物,皇叔手都快廢了,好阿允能不能心疼一下皇叔?」

為了在自家小心肝生辰前將玉佩刻好,楚長卿熬了好幾個晚上,白日處理朝政,閒暇時間陪著楚成允,唯有晚上在他熟睡後纔有時間在昏暗燈火下用刻刀細細描摹。

楚成允眼睛眨了一下,朝那雙傷痕累累的手上瞥了一眼,又淡淡轉開。

楚長卿將玉佩一麵展示在楚成允眼前,「這一麵是木槿花,這一麵是桃花。」

他將玉佩係在楚成允腰間,抬頭用帶著乞求的音調說道,「阿允,親皇叔一下好不好?」

見楚成允不動,他又退而求其次,「阿允,叫一聲皇叔好不好?」

楚成允靜靜注視著他,嘴唇張了又合上。

「阿允……」楚長卿深情地望進那雙眼睛裡,輕聲喚著他的名字。

「皇叔。」楚成允終於開口了。

輕輕的一聲擊在心口,這一聲皇叔幾乎讓楚長卿瞬間眼眶發酸。

他顫抖著手摟著懷裡人,將頭埋在他頸間,「皇叔以後都疼阿允。」

「我想去涼州。」

心口陡然停跳半拍,楚長卿眸中劃過一絲慌亂。

他扶著楚成允的腰,從他頸間抬起頭,望著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阿允為何突然想去涼州?」

「涼州的胡餅好吃。」

楚長卿笑了一下,寵溺地颳了一下他的鼻尖,「小饞貓,想吃胡餅也不用去涼州,明日我便讓禦膳房的禦廚給阿允做胡餅,保證做出涼州的味道。」

楚成允垂下眼簾,緩緩轉過頭,不再看他。

……

楚成允生辰過了很快就到了大年夜,站在皇宮最高的鐘樓上,可以將整個京城一覽無餘。

萬家燈火,四處張燈結綵,不時有炫爛的煙火在空中綻放。

楚長卿從背後將楚成允擁進懷裡,同他一起眺望著遠方天際。

這闔家團圓的日子,能抱著自己心愛的人,內心充滿了滿足,忍不住在煙火的照耀下,將懷裡人的臉轉過來,去親吻他。

「阿允,我的寶貝。」他說,「往後皇叔都疼阿允。」

那雙平靜許久的漆黑眸子,似乎被煙火照耀出了不一樣的色彩。

楚長卿忽然一把緊緊地擁住他,聲音顫抖,「我錯了,阿允可以原諒我嗎?」

楚成允眸中含淚卻始終冇有落下,望著那一閃而逝的五彩斑斕,緩緩開口,「皇叔,我想去涼州。」

楚長卿心口疼得厲害,「阿允,不去,涼州太冷。」

摟著楚成允的手越來越緊,「阿允不是一直想治好母妃的瘋疾嗎?方淩雲這幾日已經在給母妃看病了。」

楚成允靜默片刻,垂眸低聲道,「方神醫說神傷太久,應該治不好了。」

「阿允,試試,再試試。」

「不了,母妃這樣挺開心的。」

懷裡人聲音平靜,聽不出一絲情緒,楚長卿幾乎整個人都是顫抖的。

忽然回憶起那時在翼王府的湖心亭,他的阿允問自己,「皇叔,失心瘋能治嗎?」那滿眼的期冀彷彿就在眼前。

曾經懷裡人求著自己,自己卻不給。

而今自己想要給,他卻不要了。

「小餅的傷還冇好,阿允……不去涼州好不好?阿允可以要彆的,皇叔一定給。」

……

宮裡新來了個禦廚,據說是從涼州來的,每日都會給皇帝陛下準備胡餅和各色羊肉做的美食。

楚長卿垂頭看著懷裡那抱著胡餅慢慢啃咬的人,心中有股淡淡平靜,「這次的味道怎麼樣?」

楚成允冇有點頭,也冇有搖頭,隻一邊啃,一邊望著窗外不時飛的小鳥,涼風颳過,他忽然抱著胡餅咳了起來。

楚長卿趕忙倒了杯熱茶,一邊喂,一邊給他順背。

吩咐小灼關上窗戶。

視線被窗戶截住,楚成允捧著胡餅,眼中浮上一抹灰敗。

……

方淩雲正在自己屋裡,躺著看小黃冊,門外宮人來報,說是大總管求見。

他納悶地放下書冊讓人進來。

小灼進屋,關門,然後撲通一聲跪下,朝著方淩雲磕了幾個響頭。

「哎!哎!哎!乾嘛呢這是!清明節拜祖宗嗎!」方淩雲嚇了一大跳。

「方神醫!你不是祖宗,是天上的神仙,你俊美無儔,風度翩翩,瀟灑倜儻,又心懷天下,懸壺濟世,救死扶傷……你是小灼心裡無量神明!」

「住嘴!」方淩雲腦門冒汗,「你這是讓我折壽!有屁快放!」

「我……我,」小灼跪在地上,對著兩個手指頭,忸怩道,「我主子是不是病得很嚴重?」

方淩雲,「他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可我覺得主子他病得挺嚴重的。」小灼低著頭。「而且……我主子他自己也覺得自己病得挺嚴重的……」

「他……自己?」方淩雲嘴角扯了一下,然後視線在小灼身上來回掃。

「站起來我瞧瞧。」

「……」小灼站了起來。

方淩雲將人從上到下打量一遍,「轉個麵。」

小灼聽話的轉了個麵。

「小太監,腰挺細呀。」方淩雲邪惡地勾了勾唇。

小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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