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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七日的時間,楚成允在劉賀的引導下,參觀了自己的封地,又去附近幾個城縣走訪一圈。
什麼城縣?就是幾個比較大的村子而已,窮得飯都吃不起的村子,連棟像樣的屋樓都冇有。
楚成允一日比一日心涼。
涼王,涼王,果然“涼”這個封號和自己很搭,心裡拔涼拔涼的。
難怪那時選封地時總感覺皇叔笑得一臉幸災樂禍。
這會子,他該笑死了吧!
楚成允恨恨地啃了一口胡餅,「我這涼州城都不配擁有一塊正式的牌匾麼!」
他指著那由兩根木頭樁子架起來的一塊破木板道。「那字都被雨水洗過多少回了,誰看得清楚呀!刻一個匾都不行麼!」
眾人垂頭「……」
「涼州城治安誰負責!」
「殿下,是下官。」丁一站出來。
「軍營在哪?帶我去!」
丁一領著楚成允去到軍營。
看到那寥寥幾個穿著補丁衣服的士兵,楚成允問,「怎麼就這幾個士兵!」
「軍營冇事,就留了幾個守衛,其他人都回去放羊去了。」
放羊!!楚成允白眼一翻……「小灼,我有些腿軟……」
「冇事,殿下,小灼扶著你。」
主仆兩相互攙扶著,上了馬車,行了一個時辰,來到關口的城牆腳下,楚成允心裡總算踏實了些,雖然那牆依舊是土糊的,但看著似乎還結實。
不然,若是外敵入侵,第一個掉腦袋的就是自己。
「原來的城關牆早就塌了,這去年借了西州十萬兩白銀,又借翼王手下的兵力重新砌起來的。」丁一自豪解釋道。
楚成允瞪大眼睛,盯著他「多,多少?借了多少錢?」
「十萬兩白銀。」
楚成允兩眼一翻,咚地一聲倒在了地上……
幾人驚呼一聲,慌亂圍過去。
掐人中的掐人中,掐虎口的掐虎口,抖手的抖手。
楚成允幽幽轉醒,靠在小灼肩頭,滿目絕望地望著那延綿不儘的黃沙。
涼州可以不要嗎?
他寧願一貧如洗,也不想負債累累……
「皇叔他坑我!!嗚嗚!!」他扭身一把摟著小灼,哭得悲天愴地。
小灼也受其感染,兩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如喪考妣。
「他明知道涼州是這個鬼樣子還不告訴我!」
一旁的劉賀,猶豫著開口「殿下,涼州也不差?」
楚成允抹了把淚,盯著他,「如何說?」
「涼州的胡餅不錯。」
「本王已經吃了好幾天了。」
「涼州的羊肉味道很好。」
「好像是那麼回事,還有麼?」
「我們這的瓦藝、陶具手藝很好。」
「可本王在京城都是用白瓷的。」
劉賀想了想,「我們這姑娘長得漂亮。」
楚成允「冇看出來,姑娘都有些黑。」
「……」
「你再說說,還有什麼?」楚成允坐直身體,希望對方可以給自己希望。
劉賀也坐了下來,「我們這景色好,特彆這時候,那胡楊葉全成了黃色金燦燦的可好看了。」
「哦?是麼?改天我去看看。」
「我們這一到趕集日就可熱鬨了,還有不少彆國的商人來買東西?」
楚成允「買胡餅麼?」
「……」劉賀「買絲綢。」
楚成允打量著他身上粗糙的麻布衣,「哪來的絲綢?」
「自然是京城來的。」
「既然如此,為何咱們的賬上都冇錢!」
「這,這收稅賺不了幾個錢。」
楚成允斂眉思索了一下,又問,「本王在哪裡會見官員?」
劉賀??
楚成允「嘖,簡單的說,就是本王的朝堂在哪?」
劉賀,「就在你的涼王府裡呀。」
「您是說就那黑洞洞得土屋子?」
劉賀點了點頭。
楚成允起身,腿下一軟
劉賀趕忙扶住他,「殿下,您慢點。」
「本王冇事,坐得有些久,走!回土洞裡上朝去!」
眾人「……」
這涼州風沙真是大,出去一天回來楚成允頭髮裡都是沙。
兩個侍衛扛了一桶熱水進屋,楚成允泡完澡,又想洗頭,洗到一半冇水了。
若風跑進屋子說,「兩個侍衛已經推車去打水了,去的地方比較遠,不知道您今日要洗頭,冇來的及備。」
楚成允聽聞,抽著嘴角坐在炕上,還帶著皂角沫的濕噠噠頭髮不停淌著水珠子,身上寢衣打濕一大片。
小灼擔心他著涼,拿過一條布巾給他擦拭。
等到頭髮都快乾了,兩個士兵才抬著水進屋。
楚成允也不管水是涼的,在小灼的驚呼下,直接把腦袋埋了進去。
「殿下,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
第二日,楚成允果然生病了,裹著狐裘不停咳嗽。
「我要喝羊肉湯。」楚成允一開口那破鑼似的嗓子,嚇了小灼一大跳。
「殿下您等著,小灼去給你找大夫。」
「找什麼大夫?我餓了,要喝羊肉湯!」
奈何他那沙啞的聲音,一出來就被冷風颳走,已經跑到門口的小灼根本聽不見。
楚成允無奈,自己起身洗完臉,去到廚房找吃的。
「來碗羊肉湯。」楚成允對著正在攪拌著鍋裡食物的若風道。
如惡鬼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若風瞬間起了一身疙瘩皮,他回頭。「殿下,今早煮的的是麪糊湯,羊肉吃完了。」
楚成允看了一眼咕嚕咕嚕冒泡的大鐵鍋,啞著嗓子道,「來一碗。」
若風見楚成允捧著麪糊湯,吃得憋屈,「屬下等會再去買幾隻羊回來吧。」
楚成允點了點頭,幾口喝完後,扔下碗,隨手在灶台上拿了個胡餅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咳嗽,一副弱不禁風地模樣。
小灼還冇回來,劉賀倒是興沖沖地來了,像鄉裡鄰居串門似的,「殿下,今日是集日,您要去看看麼?」
呦,鄰居約你去趕集呢……
楚成允,「咳咳,去!怎能不去!」
「殿下您這是病了呀?」見楚成允咳個不停,嗓子還啞得厲害,劉賀擔憂問道。
楚成允一邊咳嗽一邊擺手,「無甚大礙,小灼已經去找大夫了。」
等到小灼帶著大夫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時辰後。
楚成允喝完藥,就帶著若風小灼,同劉賀出門去。
因為咳嗽,避免口鼻吹風後加重症狀,楚成允特意在口鼻處蒙了一塊麪紗遮擋。
幾人來到涼洲最繁華的交易集市。
果然比平常的熱鬨幾分,駱駝風鈴叮鈴作響。
有長得眉眼深邃的異域商人,有穿著輕紗腳帶鈴鐺的胡姬,有帶著厚厚棉帽的大楚商人,還有一身樸素的本地居民。
生意最紅火的便是那些賣皮毛和絲綢的小鋪子。
楚成允幾人找了家算得上是比較乾淨的店鋪,一邊吃東西一邊聊天。
小二上了幾個胡餅,還有幾碗羊肉麵。
楚成允看著那碗羊肉麵沉思半晌,鄭重開口道,「若風,你是隻會煮麪糊湯嗎?」
為什麼府裡明明買了一袋麪粉,他卻要煮麪糊湯,真的不是在報複自己嗎。
一旁的若風「……」
倆人視線在空氣中交鋒好半晌……
「屬下去買羊。」若風說完一轉身遁了。
小灼,「殿下,他,估計真的隻會煮麪糊湯。」
「我怎麼覺得他是隻想讓我喝麪糊湯。」
若風才走冇多久,街上忽然傳來轟隆隆的馬蹄聲,幾乎連大地都跟著震動起來。緊接著,人群裡爆發出驚呼。「快跑!」
楚成允眉頭一沉,聞聲從窗戶伸頭望去,隻見一群騎著高頭大馬的男子,以極快的速度破入人群。
劈裡啪啦雜亂不堪的聲音響起。
集市裡瞬間亂如蜂窩,男男女女四處逃竄,木架、桌子倒塌,貨物散落一地。
「是沙匪!」劉賀大喝一聲,慌忙拖著楚成允往店鋪裡躲。
楚成允真是氣炸了!自己已經夠窮了,這群人還來打劫!是缺胡餅麼!
他完全忘記,此刻保護自己的若風已經去買羊了,掙脫劉賀的手,衝出小店。
大喇喇地往街道上一站,那人馬越來越近,楚成允不為所動,依舊穩如泰山。
眼見一頭壯碩的馬兒就要撞上來,還不見若風來救自己,楚成允嚇得當場傻了,身體僵在原地,想,完了。
一聲尖銳的嘶鳴,馬兒前蹄高高揚起,後蹄踩著沙土後退幾步,前蹄落地,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與楚成允四目相對。
楚成允反應過來,蹭地一下,趕忙後退幾步。
抬起手,想斥責那馬兒的主人,一張嘴,就不停咳了起來。
咳得麵紅耳赤,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不,不許在我的地盤撒野!」
那人一身痞氣,一手握著韁繩坐在馬上,偏頭興趣盎然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小娘子,有點意思,跟哥哥回去做壓寨夫人吧。」
楚成允還冇反應過來,身邊一陣勁風襲來,天旋地轉間,人就已經掛在了馬背上。
轟隆隆的馬蹄踏出一串沙塵。
這群人來得快,去得也快,搶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跑,有的人甚至都冇下馬。
小灼看著那遠去的一隊人馬,好半天纔回過神來,朝著天空大吼,「若風!殿下被擄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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