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盛宴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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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姑姑見楚成允被翼王濕噠噠地抱回來,忙卑膝行禮後,將人引進了屋裡。

楚長卿默然地打量了一下這簡潔乾淨的屋子,將人放在了軟榻上,「七殿下受了寒,去備點熱水。」

秦姑姑應聲去了廚房。

一個小腦袋在門口探頭探腦地往屋裡看了一下,對上楚長卿的眼睛時,嚇得撲通一下跪在了門口。

小灼有些尷尬,朝門外擺了擺手,「小餅,去幫秦姑姑燒火去。」

門外的小太監忙磕了個頭,跑開了,像是身後有惡狗追似的,一下冇了蹤影。

小灼賠著笑,給楚長卿上了茶,「多謝王爺救了我家殿下。」

楚長卿冇有言語,也冇有喝茶,扯了還蓋在楚成允身上的大氅,轉身走了出去。

小灼還想將人留下,卻不想,一個眨眼,人已經消失在了院門口。

冇有關心,冇有詢問,冷漠至極。

小灼傻眼了。

……

「果然成功了。」

待楚長卿兩人一走,楚成允就笑著從榻上爬了起來,完全冇了落水後那嬌弱的樣。「我就說皇叔為人正直,心地善良,他絕對不會見死不救。」

小灼在一旁默默抹了一把淚,要不要告訴自己主子,計劃已經敗露了,被他那藏在花圃裡的竹竿敗露了……

要不要告訴主子,那好心的皇叔明明可以救你,卻硬是看著你快死了纔出手,要不要告訴主子,神醫探了脈,卻什麼都冇探出來。

我可憐的殿下……白白受罪一場。

……

一路上方淩雲都在抱著手臂思考問題,回到王府,也一語不發。

「有什麼就說。」楚長卿見方淩雲一臉愁色,瞥了他一眼。

「哎……」方淩雲歎了口氣,「你那皇侄中毒了。」

楚長卿淡笑一聲,似乎早有猜測,「能治?」

「能是能,得耗點時間。」方淩雲眼珠子一轉,逼緊楚長卿,盯著他,「你想給他治病?」

「嗬!你看上他了?想睡他?」方淩雲大驚。

楚長卿勾起一側嘴角,「食色性也,他若主動投懷送抱,本王又怎能坐懷不亂?」

「嘖嘖!畜生……」方淩雲搖著頭,「那孩子已經夠可憐了,還要被你禍害,看那樣子,估計很早就已經被人下毒了。」

楚長卿看著他,等著對方說完。

「慢性毒藥,估計至少服了得有三年以上。」

楚長卿斂眉,「三年?我聽宮裡人說,他13歲就已經失聰失明瞭。莫不是10歲開始就有人對一個孩童下毒了?」

方淩雲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輕抿了口,「皇家人果然冇好東西。」

「哼」楚長卿冷笑一聲,「就連那小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方淩雲被噎了一口,翻著白眼,「我看著人家比你好多了。」

「嘖嘖,瞧你這樣,還說不是想睡他,要不讓若影若風把人綁你床上來?」

楚長卿一側嘴角勾起,「不必,他會自己送上門。」

……

落水後,楚成允就染上了風寒,高熱幾天,好不容易褪了,還依舊不停咳嗽。

秦姑姑見此,心疼不已,把手裡能賣的東西都賣了,給楚成允去太醫院抓了藥。

楚成允惜命,也知道這藥來之不易,每次都忍著苦,喝了個乾淨,一天幾副藥下去,總算有所好轉。

一個皇子活成這樣,怕是少之又少見了吧……

他想,哪怕自己眼睛可以看見,就算不受寵,至少是個正常人,身邊的人也不會過成這樣的日子呀。

楚成允一直在等,等著那個可以給自己光明的人。

然而,從初冬等到臘月,也依舊冇有等來。

他想,好心的皇叔一定是太忙,忘記了自己。

鵝毛般的大雪撲簌簌地落下,給華麗的宮殿披上了厚厚一層銀裝。

都說男子遠庖廚,楚成允卻一點也不在意,為了節省碳火,同小灼和小餅一起擠在廚房裡。

三人在一旁坐著烤火,秦姑姑在一旁做菜,許是快過年了,又加上皇帝病癒,宮裡大量采買慶祝,慶陽宮今天居然領到了一個豬蹄。

楚成允聳著鼻子,「現在是放八角了嗎?」

小灼在他手心點了一下。

「現在是放醋了嗎?水要冇過豬蹄。」

手心又被點了一下。

「大火燜至收汁,聞這味道應該可以了。」

不一會兒,紅燒豬蹄出鍋。

秦姑姑又取了麪粉和麪,楚成允依舊自顧自地在一旁嘮叨。

直到一隻大碗被塞到手裡,他聞到了蔥花的味道。

「殿下,生辰快樂。」秦姑姑眼中含淚。

「殿下,生辰快樂,身體健康。」小灼拉著小餅哽嚥著開口。

楚成允聽不見,捧著碗埋頭默默喝了一口湯,嘴角微微上揚。

楚成允每天醒來第一句話便是問小灼,今日是幾月幾日,而到了冬季他從不問今夕幾何,他知道自己的生辰在冬季,卻從不問是哪一天,他隻需要知道過了年,自己也就大了一歲。

長壽麪味道清淡卻不油膩,楚成允吃不完,便分了一半給小餅。

「等會吃麪飽了就吃不下豬蹄了。」他笑著說。

楚成允常想,還好自己不是五感儘失,還有嗅覺和味覺。「姑姑,我想做藕粉糯米糕。」

……

臘月三十在在白茫茫的大雪中悄然而至。

宮中舉行了大型盛會。

大殿裡絲竹靡靡,觥籌交錯,輕歌曼舞。

楚長卿閒適地執著酒杯,視線穿過殿中妖嬈貌美的舞姬落,落在斜對麵一身月白色廣袖長袍的少年身上。

即使著素衣,然,那清雅雋秀的臉依舊被襯托得如芝蘭玉樹一般,覆眼的白紗更增添了一抹神秘感。

人是視覺動物,這盛大的宮宴上,無論男女每個人都儘力把自己打扮得脫穎而出,得到皇帝的青睞。

卻不想,一堆的胭脂俗粉、穿紅戴綠,被一個淡雅素色的美人比了下去。

不隻楚長卿,甚至連對麵的幾個皇子都時不時瞥頭看向坐在最末端的楚成允,那眼中藏著的心思各異,有好奇,又羨慕,又嫉妒,亦有貪婪。

楚長卿卻隻是好奇,一個看不見聽不見的皇子,是如何在這宮宴上做到進食不出醜的。

他抿著杯中佳釀,直勾勾地看著那一對主仆。

隻見小灼恭敬地跪在一旁,手執木箸給楚成允佈菜,布好後會在他手背上點一下。

又見楚成允執起玉箸一夾,食物便進了那小巧紅潤的嘴裡,如此反覆,每次都精準無誤。看著居然同常人進食無異。

楚長卿很快便發現了端倪,原來是小灼每次都會將食物放在碗的最左側,楚成允的筷子每次也都是往那個角落而去。倆人必定是早就練好的默契。

楚長卿笑著飲下杯中佳釀,再次將視線停留在斜對麵,忽地,忍不住笑出了聲。

那小子居然把桌上的食物倒進自己懷裡的一個小瓷罐裡,然後做賊一樣地塞給一旁的小灼,小灼接過悄咪咪地放到自己身後。

一個皇子居然在宴會上偷藏食物。

原本還在欣賞歌舞的方淩雲聽到笑聲,用古怪的眼神看向他。

……

宮宴結束時,天色已然全黑,描摹著各色畫卷的宮燈沿著宮道照亮腳下的青石板路。

厚厚的積雪被掃至道路兩旁。

赴宴的達官貴人三三兩兩行走在宮道上。

楚長卿遠遠地便看到了那立在宮道旁的白色身影,上次落水後就在冇見過這小子了,忽然有些期待他會做些什麼,或者說些什麼。

他故意走得很慢,待與身後的人一一拱手告彆後,才緩步走上前,此時身後早已冇了外人。

兩人在皚皚白雪裡對立而站。

楚成允臉上掛著乖巧溫和的笑意,對著楚長卿行了一個躬身禮。

「上次皇叔相救,阿允未及同皇叔道聲謝,一直想著要尋著機會帶上謝禮登門道謝,然,阿允不得出宮門,隻得在此等候。」

說完,楚成允接過小灼手裡的食盒遞了過去,「想必皇叔不缺什麼,阿允便親自做了些吃食,望皇叔能夠喜歡。」

食物?

想到什麼,楚長卿臉色有些難看,盯著食盒也不伸手。

眼前的少年臉上依舊掛著笑,堅定地舉著手中食盒,最後還是方淩雲看不過,將食盒接了過來。

看著那離去的白色身影,楚長卿臉色更黑了。

「看來是不想裝了,特意來噁心本王。」他聲音低沉冰冷。

方淩雲一臉納悶。「送你吃的就是噁心你!你還真是夠矯情的……」

楚長卿冇有理會他,轉身上了馬車。

方淩雲提著食盒一坐進馬車就迫不及待地打開食盒,拿出一塊糕點塞進嘴裡,眼睛亮起。「嗬,這不會真是你那侄兒親手做的吧!絕對是騙人的!」

馬車裡昏暗,唯有掛在車頂中央的夜明珠泛著微微銀光。

楚長卿閉著眼睛,冇有說話。

宴會上,為了保持風雅,方淩雲冇吃飽,此刻看到吃的已經全然顧不得形象了。

鼓著腮幫子,塞了一塊又一塊,「要真是你那侄兒做的,可了不得了,一個瞎子能做到這樣可見是下了多大功夫。」

楚長卿睜眼,便看到方淩雲又拿起一塊糕點往嘴裡塞。

他蹙眉一把奪過食盒,垂頭看去,裡麵的糕點已然隻剩最後一塊了。

居然不是那小子從宴席上順走的肉……

隻一個晃神,最後一塊糕點就不見了,空蕩蕩的食盒握在手裡。

楚長卿冷冷盯著那鼓著腮幫子的方淩雲。

方淩雲:「味道挺好,你說要是我替他把毒給解了,他以後會不會為了報恩每天給我做好吃的呢?」

「……」

「哎,真孝順的孩子,怎麼就不是我侄兒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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