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偷襲與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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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洲大城,臨垣城,

巨大的北城門,已經完全大開,目力所極,清晰可見,平時都是三道小門進出,這座大城門,三千年內都冇打開過,如今已經完全打開,寬闊的臨垣官道上,所有的卡子都去除了。空闊的大道上,空無一人,遠天,天地之間,大道儘頭,一簇黑色湧動著,龐大的神座鑾台救援團,正在匆匆趕來。

“城主!不宜偷襲!鑾台,常年全球救援,名聲極高,且此次北赤天災,損失極大,若是此時截殺他們,我們與中洲龍王扈節汜何異?他正在去作死!他的大軍陷在巨風密林,恐怕凶多吉少。赤玄通的人損失大半,殘部不足三千人,已經連夜趕回北赤。據可靠情報,地震和改道,困死了扈節汜,可能已經全軍覆滅,巨風龍族,不可能眼看著他們穿過密林偷襲腹地,定然擊殺了他們。”中年副城主,忙道。

“你記住!我臨垣城,早晚拿下長垣!!莫說是截殺他些物資,便是攻破長垣奪取宣都,都不是什麼大事!!”蒼老的臨垣城主傲然道,不少強壯的臨垣豪橫,紛紛稱讚老城主睿智。

“全放進來,再截殺。他們必然暗藏精兵,便是我們不殺他們,他們還要圖謀我們哩。對吧,諸位!這就是黑吃黑,就看誰的牙鋒利了。”中年巡城使笑道。

“叫他們有來無回,命和物資都留下,我看都不夠分啊。”中年臨垣大夫,肆意道。

“夠分的,我的探子說了,他們的物資,嘖!美滋滋!一頓夠吃三年!!”中年巡城使笑道。

“那就最好哈哈哈哈哈!”中年臨垣大夫,狂笑道。

“吃吃吃!再把牙硌掉!如今北赤滅亡!我們不救援嗎?中洲大城都在組織救援隊!我們不表示一下嗎!!”年輕的副城主怒道。

“小崽子!你懂個毛線!!這裡冇有說話的份!!”中年臨垣大夫訓斥道。

“不可如此說話。”蒼老的臨垣尹盯著臨垣大夫,很不悅。

“欸!不可對少城主無禮呦,否則你命不會長!!”中年飛騎尉冷冷道。

“大膽!不可威脅臨垣大夫!”老城主嗬斥道。

“遵命,城主。”中年飛騎尉忍著怒火,答道。

“唉!十八龍族都在集結,微龍王族釋出了全球救援令!!神座鑾台第四批救援的三千飛騎,昨日穿過下微邊地,已經到達北赤的邊界。鑾台反應之快,救援之迅速,實乃本朝之幸,七領,六禦,十八龍族,各大城,就是觀望,私心太重,爭鬥永遠都會走向戰爭,唯有同心同力,纔是太平天下。”蒼老的巡城官,歎息著。

“你要和長垣的人同心麼?還是和莫懷城的人同心呢?你同的住嗎?人家跟不跟你同!老匹夫,戰,看不到你!和稀泥!出賣臨垣城,都是你!你還不死啊!”中年巡城使怒道。

引得一片鬨笑,臨垣城女副城主,憂慮的看著眾人,另一個蒼老的女官,臨垣大輔政,搖著頭歎息。

“看!他們來了。”蒼老的城主,盯著遠方。

大道的遠方,黑壓壓的隊伍,漸漸地近了,蒼老的城主貪婪的看著,這是絕好的機會,千載難逢。

長長的隊伍,

帶著興奮,他們要去往北赤救援,將會穿過整箇中洲,穿過下微或者東微,去往北赤,很多士兵從未出過遠門,從未離開過上微,他們被緊急征調進來,雄壯的隊伍,極為熱鬨,人們興奮著,前後看不到邊,透著雄渾。

三都和鸞台全出動了,他們是第五批救援團,攜帶大量糧草輜重,是規模最大的一批,日夜不停的話,預計兩個半月後,前頭救援隊,能夠到達北赤邊界,中洲已經開放所有的領內官道,讓預計半年的行程,縮短為兩個半月。

鸞台令,宣都以南所有城池抽調百分之一的軍卒,加入救援,瞬間就讓救援團的人數翻了一倍。

無數武官,騎著速龍,從長長的隊伍左側,飛奔而過,不少人紛紛躲避,每個軍卒揹著下發的三日口糧,跟著隊伍前行,第二天又發三日口糧,根本吃不完,揹著都覺得累,特彆是肉乾,越嚼越香,根本吃不完,就又發一包。被征調的軍卒們,驚異於鑾台的闊綽,紛紛叫罵各自城池的摳索,一掃沮喪的心情,感知這個偉大的時代,一場偉大的救援,讓他們人人都有了時代參與感。

巨大的運糧車,一架連著一架,有如一座小小的堡壘,緩緩前行。

很多莫懷城的備士們,推著車,按照緊急征調令,他們從備士直接升為鐵士,參與救援。

神龍族人,

上有四士下有八流,四士分為,文士,鐵士,農士,商作之士。涵蓋文武工商農作,進學稱為備士,通過了驗查,則分為四類,精通文辭經論者為文士,精通武功軍事者為鐵士,精通農耕蓄牧者為農士,精通貿易器作者為商作之士,一旦被列入士籍,便可以不斷升遷,就算有了鐵飯碗,儘管大部分士與常人無異,但是依然被高看一眼,意味著有了往上爬的門票。

士,占據了神龍族人四成,平民占據了五成半,最後半成,則屬於下八流。

下八流,則是最最底層的人,

分為,流荒,流民,流賽,流賭,流寇,流蕩,流士,流殃。大約占據總人口的二十分之一,極為艱難,且有擴大之勢,微龍王朝其他龍族,雖然官製不同,名稱不同,但是社會結構大抵是相同的,都有富貴豪橫,都有窮苦潦倒,且隨著六禦崛起,衝突不斷,各領的窮人,正在急速增加。

流荒,是失去了土地的農人,或遭災,或遭戰,在諸大小城池間,流浪討食。

流民,則是種種原因,或被兼併,或失勢流亡,或懶惰自棄,或追求自由,各不相同。

流賽,流賭,多是邪門歪道之徒。

流寇,流蕩,具是山賊大匪,號稱賑濟天下,為萬民,做些事情。

流士,乃是士人跌落底層,愁苦牢騷之徒。

流殃,則是敗於病,小病破人,大病破家,淪為底層。

因為有八流墊個腳,尋常人,不覺得自己是下層,實則,整個微龍王朝上層社會,下層社會,已經漸行漸遠,差距之大,是驚人的。

古代曾有一個人叫做三千鬼手,極為精明,他年少之時,隻是在宴會上少點了一道菜,那道菜錢,賞給流民流蕩,隻是區區一點小錢,便聚集了三千死士,為他踏平對手三百裡,三千鬼手,深感震驚,急速隱退,後專心於自己的主業,不敢再與下八流打交道。

三千鬼手曾言,下層如野狗,一飯便可取其心,為你赴湯蹈火,刀林劍雨,以死相報。隻是區區一飯,便可。卑賤不可言。若是亂世,最易此道,聚集人馬,中下之家資,便足以聚起十萬兵馬,若是高門,則足以控製天下局勢。

小恩小惠,收買人心,以圖大業。大鬥出,小鬥進,取一國,可矣。

備士們,

極為興奮,不需要驗查,就可以在救援後直接升為鐵士,這樣的機會不多,他們都踴躍,離了枯燥艱苦的莫懷城,看不到邊的隊伍,那些威武的武官們,更讓他們興奮,個個慷慨激昂著,推車。

激昂出三十裡,就都蔫了,個個叫苦叫累,累的要死,引得那些軍卒一陣陣鬨笑。

備士,天行呂,字康齊,衣服全都濕透了,巨大的輦車,死沉死沉的,推不動。

他伸出頭,望去,前後看不到邊的輦車隊,依然雄渾,

他擦著汗,死死推著巨大的車擋板,死命的推,巨大的輦車,緩緩前移。

一個女備士,走來,接替他休息,一旁的十幾個壯碩軍卒,紛紛嘲笑他,女備士也嘲笑著。

天行呂,已經冇有力反駁,擦著汗,退到輦車外,跟著巨大的輦車走著,他慌忙避開飛奔過的騎兵,回頭看去,遠處的不箕山,巨大的落日映照下,那山上的巨城,莫懷城,分外雄壯威嚴,晚霞,佈滿了半個天空,天行呂,不由得感慨,人的渺小和偉大。

一刻鐘後,

不少軍卒跟上來,各自替換著同伴,換下來的士兵,擦著汗喝著水,緩緩跟在巨大的輦車後麵,那個女備士,看著天行呂的裝束,這才發現他也是備士,笑道“你也是個備士哦,怎麼這麼廢物噠。”

“姑娘,我推了一路了,很累的!!”天行呂,不悅道,眾軍卒紛紛嘲笑。

“你是住在莫懷城上的吧,你們這些豪家的崽子,都是往不箕山頂的莫懷城,不用每天爬山。我們住在城下的,天天爬上去。你活該累!!累死你!”女備士不屑的說著,擦掉額頭的汗,催促天行呂去推車。

天行呂忍著不悅,替換士兵,緊挨著那個女備士,忙道“我們並非全是豪族,隻是遵循分駐命令,並非特權。分到山上住山上,分到山下住山下,不是自己決定的。”

女備士不屑道“說的好聽,那為何住山下的,冇有豪族子弟呢。”

天行呂不由得吃驚,他也感到奇怪,分到山上城中的備士,十個倒有九個是各地豪族子弟。

天行呂不再說話,用力推著車,不一會滿頭大汗。

女備士不屑道“虛了吧,冇走幾步,看你這頭汗,你下雨啦!!活該!叫你住山上!呸!!!”

天行呂哭笑不得,一個士兵上來換了他,他停下來擦汗,正要拿起水壺喝水,猛然一聲巨響,嚇得他的水壺掉到了地上,他匆忙撿起來,隻見身後不遠處,兩頭鐵輦龍,巨大無比,其中一個,正抬頭叫喚。

天行呂愣了,再次震驚的看著,巨大的鐵輦龍。

啪的一聲,一巴掌狠狠拍在他肩膀上,天行呂,嚇得一哆嗦。忙回過神,攥著水壺,喝水。

“你不會連鐵輦龍,都冇見過吧!”女孩嘲笑著他。

天行呂尷尬的點頭承認,他一直冇顧得細瞧,這就是傳說中的力大無窮的鐵輦龍,那兩隻,正費力的拉著巨大的運糧車,若小山一般的運糧車,這一架車,死沉死沉的,推不動。

天行呂看著鐵輦龍,十七個禦手,坐在輦車上,拉緊了轡繩,鐵輦龍,兩側各有三個侍槽,抱著巨大的乾葉草團,依次跑上來喂著鐵輦龍,鐵輦龍伸出舌頭捲走,乾燥的糰子,嚼的津津有味,用力拉著車。數千架這樣的巨型運糧車,載著五十萬人半年的軍糧,正走在臨垣大道上,無數遊騎,依然飛奔而過,源源不斷的趕路。

其中一個遊騎將軍,大聲喊道“大家快點,中洲官道已經去除所有卡子,前路極為平坦!跟緊前隊,小心鐵輦龍踩踏!!北赤已被摧毀,赤龍族人,深陷苦難!他們!!在等著我們!!加快速度!!加快速度!”精美的盔甲,黑色的披風,腰間一般柄長劍,分外搶眼,不少備士,紛紛側頭觀望,非常羨慕,總有一天,他們中的一些人也會升為將軍。

軍卒們,苦挨著推車,巨大的運糧車,死沉死沉的,走的很慢。

掌燈時分。

運糧車,總算走的快了些,這裡的官道,寬大平坦了許多,很多軍卒,讚歎著臨垣城的闊綽,鐵輦龍們似乎感知到了平坦,巨大的輦車快了不少,拉起來也省力,也不需要軍卒們死命推車了,車左,通知推車的軍卒和備士們,分成三組,半個時辰交換一次,於是大部分軍卒和備士,緩緩跟在運糧車後麵走著,興奮的聊著天。

剛剛跑過去的遊騎哨兵,通知他們,後半夜最後一輛運糧車,才能越過長垣,救援隊伍的先頭輕騎已經進入臨垣城,運糧車隊,領頭車,兩天後,可以到達臨垣北城門。

眾人感慨著,天行呂的雙臂痠疼,不由得暗中叫苦,一旁的軍卒也很疲憊,不遠處的另外幾個備士,也是耷拉著腦袋,都冇力氣說話,慷慨不動了。天行呂暗自感歎,士兵們的堅韌,和備士們的脆弱,如此鮮明,突然他發現前方推車的士兵中,那個女備士,冇有下來休息,依然奮力推車,不由得吃驚,不由得佩服。

巨大官道的儘頭,是宏偉的中洲北界大城,臨垣城。

寬二十丈,高達三十丈的巨大城門,敞開著,無數神龍族騎兵,編成六列縱隊,正魚貫而入,無數臨垣城士兵和居民,站在六列縱隊中間,他們紛紛扔起軍糧袋子和水壺,神龍族騎兵們,伸手接住放在身後的背袋裡,他們一刻不停地衝入城中,無數臨垣領騎,在前麵引路,分成幾百支隊伍,穿插於大城內的無數大道,然後從巨大的臨垣南城門飛出,出城後,神龍遊騎將軍們,收攏著自己的隊伍,慢慢彙集沿著巨大的官道,加速南馳。少量騎兵,被引著從東城門西城門分流出城,然後繞過巨城,彙流到南門官道。

居民入夜時,就已禁止上街,於是臨街的窗戶,紛紛挑出燈籠,照著街道,也順便看看神龍族的遊騎,抓個熱鬨。鑾檯安排騎兵先過城,一來探明臨垣城的虛實,防止有詐,二來也算展現神龍族人的實力。

騎兵們,紛紛回頭望著身後遠去的大城,依然帶著謹慎和擔憂。

臨垣城和長垣的衝突由來已久,可謂是世仇。

中洲,神龍上微南端,漫長的長垣防線,抵禦中洲龍族,中洲龍族,則是依托十四個北地大城,與上微長垣對壘,分屬於北地的邢侯,甘侯,以及小諸侯介子甸侯,崔甸侯,密甸侯,易甸,阪甸侯,常年重兵戒備。長垣和莫懷城更是常常藉著巡邊,襲擾中洲邊界。小衝突不斷。

北赤被隕石摧毀,讓微龍王朝震動,發起全球救援,這道大門,纔會破例打開。長長的神龍族救援軍團,正如一條黑色的緩緩流淌的河流,流入巨大的臨垣城。

中洲龍族,最北端的臨垣城,

屬於邢侯城邑,三千年,冇開過北城大門,如今這裡,已經人滿為患,大量神龍族救援軍,堵在城外寬闊的官道上,巨大的運糧車,物資車,還在緩緩進城,為了讓他們通過,神龍王特使和鑾台諸軍使,參加數十次邢侯朝會,才最終通過決議,臨垣尹,臨垣守備使,臨垣刺史,在收到兩百萬貫洗塵錢後,強行拆除了,城中主道兩側近十萬鋪麵,以便輜重車穿城而過,搞得怨聲在道,登時讓無數臨垣城人,大怒。作為回報,神龍族,向邢侯繳納了兩千萬貫問路費,才勉強得到允許。

鑾台密使擔憂,這是臨垣城故意為之,以激怒臨垣平民,不由得分外憂慮。

他的輦車,停在巨大的北城門外,趕了四天的路,終於到了這裡,他憂慮的看著巨大的運糧輦車,正在穿過巨大的北城門,思索著,萬一臨垣城有變,恐怕他們很難活著逃離。

貫州道,臨垣大道,夢州道,

是邊界開放的三大官道,隻有臨垣大道,可以通過大隊人馬和輜重車,其他兩個官道要狹窄的多。這是無奈的選擇,鑾台曾經考慮過走夢州道,但是輦車就要去掉一半的軍糧,才能拉的動,最終決定冒險穿過臨垣道。

鐵士,天行呂

汗透了衣服,每個推車的軍卒,也都是如此,他們不斷替換,死命推著巨大的輜重車,天行呂埋頭走著,一步一步極其緩慢,輜重車就像一堵牆,緩緩地往前移,鐵輦龍的鳴叫,此起彼伏,這些力大無窮的輦龍,也冇有力氣了,總算到了臨垣城。

天行呂,

始終冇有找到其他幾個熟識的備士,被押糧官斥責回來,他兩臂發麻,灌了鉛一般,抬不起來,兩條腿更是鉛疙瘩,木然的推著,用全身斜壓上去,慢慢的彎曲胳膊,用頭頂著,死命推,身後三五十步,後車兩頭巨大的鐵輦龍,鼻子裡撥出粗氣,熱風不斷襲來,給他們加點溫度,衣裳褲子,已然濕透,就連袖口,也濕透了,汗水沿著脖子往下流,分水隊,在巨大的輦車兩側,來回奔跑,給那些換班的推車手送水,他們具是仰頭猛灌,起初天行呂,還不習慣這種喝法,畢竟有辱斯文,喪失儀態,後來顧不得這些了,他恨不得把水壺都塞到,嗓子裡。

“鐵士,你這是多少年冇喝水了。看你渴的。”年輕的兵卒典播,嘲笑道。

“對呀,你不是強調斯文嗎,如何也學我們。”不少喝水的兵卒,紛紛調笑道。

天行呂,用袖子擦著汗,擠出一個苦笑,想說點什麼反駁反駁,又累的不想說話。

“你們嚴肅點,不要拿鐵士開玩笑。”一個老兵,訓道。

“呦!他們不是備士嗎?都是些新瓜。”年輕的典播,笑道。

“甚新瓜!不要胡言亂語。他們已經直接升為鐵士了,說不定以後,我們會是他們的手下,不可肆意妄為!”老兵教訓道。眾兵卒一聽紛紛看過來,帶著些許好奇和恐懼。

“老人家,我們雖是鐵士,但屬於特殊情況,直接提升的,冇有那麼快分編入營的,況且未必能分到你們那裡。”天行呂說道,又昂起頭,控水喝,直到再也冇有水滴,從水壺滴下來,他才把空水壺交給分水隊,水壺上歪歪斜斜的寫著,天行呂,那是分水隊長堅持親手寫的,毫無筆法可言。

“你們運氣忒好了,跟著去北赤跑一趟,就直接跳過驗試,一窩升。”典播抱怨道“我看搞不好就地分編,把你們兩個分到這裡。可就苦了我們了,還要天天帶你們。”

“你有啥好抱怨的,你就一個小兵,彆太把自己當回事。”換下來休息的女鐵士,說完昂頭喝水,邊喝邊走著。

“絢美,你就狂吧,早晚讓我說中,把你們兩個分到苦力營,天天做活,累死。”典播嘲笑道。

“哪裡有苦力營,我要加入,我要乾活,隻有做活纔是最偉大的!”絢美提著水壺笑道。眾人紛紛跟著笑。

“你們倆,還冇看出來啊。咱這就是苦力營。”典播說道。

天行呂一愣,忙問道“你們平時!也天天推車嗎?”

“哪有這好事,平時不是去挖河道,就是去修堤壩,要麼去屯田,開荒,捉肉龍,伐木,開礦,都做。全是力氣活,打仗,運軍糧輜重,都是最輕省的活計。”老兵說道,不少人紛紛點頭。

絢美急忙問道“真有鐵士分到苦力營嗎?”她有些害怕,緊張的問道。

“有啊,每年十幾個,基本撐不到半年就跑了。能使錢的使錢,能找人的找人,調不走的,非死即殘,死是累死,殘要自己弄,直接削去鐵士,變為庶民,發二十五貫路費,打發回家。你們這些富貴家的孩子,最是吃不得苦,就連寒門的,也做不得這苦力。要有個準備,萬一真的讓典播說中,要儘早活動活動。”老兵真誠的說道。

典播笑道“要我說,這事冇跑。要是有另外的任命,昨天就把他倆調走了。”

“什麼?”絢美,震驚了。

“昨天晚飯時候,步營抽走很多備士。後麵那車也有一個推車的,是西牟城的,抽調走了,前麵抽調走四個。你倆還有往前數第六車的三個備士還在,他們三個,好像是武都邊遠山村,廟莊的,都是窮。”典播說道。

“真的假的,你不是一直在推車嗎?如何知道?”絢美,不通道。

“你們忒實誠,就知道埋頭推車,我整個車隊都走了好幾圈了。”典播笑道,眾人紛紛點頭證明。

“壞了,我家也窮,這是鐵定要分在苦力營了。”絢美,急道。

“你不怕,你是個女娃娃,苦力營有傳統,不會分你重勞役,你還有機會調走,趕快想想辦法。帶錢冇有。”老兵問道。

“出來的匆忙,冇有。”絢美忙道,突然幾步來到天行呂近前“你是富家子弟,借我些錢使。”

天行呂一愣,忙道“我也冇帶許多。”

絢美不信,忙搜身,硬摘下天行呂的錢袋,把玉帶配頭,也拽下來了,又搜刮一遍,趕忙都塞給老兵,俯首道“老大哥,救救我。”

老兵卒,拿在手裡掂了掂,笑道“夠用了,典播,去叫車左來。”

年輕的典播不情願的,向車頭走去,不一會,強壯的中年人,來到近前,接過老卒手裡的東西,放進自己的錢袋。然後看了一眼絢美,濕透的衣服,剔透著她的身姿,車左壓聲道“今晚還有一次抽調,我定舉薦你。”

絢美忙道“謝謝車左,我的前途,就全靠你來指掌了。”

車左忙道“鐵士!無須多禮,日後飛黃騰達,莫要忘了我等!!”

絢美,忙俯首施禮道“不敢忘。”。

車左高興的走了,絢美開心道“我穩了。”

天行呂無奈的看著這明目張膽的送錢,很是無奈,他看著自己打濕的衣裳,不由的感歎。

穿過巨大的城門,左右兩旁,越來越多的新拆鋪麵出現,那裡一片雜亂,不少臨垣城人,被抽打著,清理,為了給救援隊開辟通道,原本就很寬大的主道,愣是擴大了一倍。

“聽說了嗎,他們每個鋪麵,隻得到了兩貫的補償,真是幾代家業就地灰飛啊,其實不用拆,隻要小心些,這些輜重車都可以通過。”老卒歎息道。

典播忙道“還不是臨垣城的老爺們要搞些錢,聽說了嗎,他們揹著邢侯,敲了咱們鑾台兩百萬貫,分下來的補償,連三十萬貫都不到,忒黑。”

“噓!不要再說了,臨垣城自古防備森嚴,重兵把守,這裡的百姓纔敢怒不敢言。聽說這幾天已經有超過五百人的死傷了,搞的民怨很大,怕是要出大事。我們都要小心!出了城才安全。”老卒忙道。

絢美和天行呂,也無奈的歎息。

正要上前推車,突然後方吱呀呀一聲巨響,透人心肺。

人群湧向巨車兩側,隻見後方遠處,巨大的北城門,動了一下,那裡一片雜亂,接著人群哄一下子,四散湧動,隱隱傳來喊叫聲,兩扇巨門,正在動,緩緩的要關閉。

“有變!大家小心!”老卒大喊一嗓子,幾十個推車的兵卒跑過來,戒備著,老卒把天行呂和絢美,拉在中間,大聲道“不要慌,典播!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典播飛跑著,驚的巨大的鐵輦龍一甩腦袋,後車的車左,車右,禦手們紛紛跳下車,分左右忙死死拽住長長的韁繩,製住高大的鐵輦龍。車左喊道“怎麼了!”

老卒忙叫道“大家小心!”

車左大喊“車右!快拿兵器。”

車右忙喊道“冇帶兵器!頭兒!怎麼辦!”

幾個侍槽,慌亂的幫車右拽住繩子。

“完了!!開城們是假!邢侯這個老瓜瓤子,要陰我們!!”車左大喊。兩頭輦龍拚命擺頭,死死掙著韁繩,十多個禦手,和趕過來的侍槽,衝上去,手腳併力抓死繩子,巨大的輦龍死命昂頭,挑起一串人。

刺耳的號角聲,猛的響起,眾人一片驚亂。

突然從巨大的運糧車上,扔下來數十條繩子,眾人大驚,隻見漫長的輜重車隊,數以萬計的神龍族精甲,從繩子上滑下來,迅速衝殺。

“踏馬的!怎麼回事?!是我們在偷城!!!”車左大叫。

高大的運糧車上,十幾個弓手左右戒備,精甲兵卒,依然流水一般衝下來,完全不理會嚇呆的眾人。

“神座密令:拿下臨垣城!”強壯的伍長,興奮的拔劍大喊,帶著手下往前衝去。

“這踏馬的!黑吃黑啊!!我們都被騙了!真是好棋,幾萬年等不到的時機!原來是我們要吞併臨垣城!”老兵憤怒的害怕道。

震天的喊殺聲,沿著臨垣主道,迅速炸向全城,南城門外,守門卒還在打盹,滿山遍野的神龍騎兵衝殺回來,正是昨天,出了城的鑾台騎兵,冇想到突然殺回來。

士兵們嚇得腿都軟了,根本推不動巨大的城門,與此同時,臨垣城東西城門,大量神龍騎兵快速衝來。

城內,臨垣守備使,最先反應過來,他的伏兵,最先和神龍精甲接觸,一時間白刃翻飛,血飆九丈,衝殺聲,瞬間傳遍全城。

臨垣尹,臨垣大夫父子,裹著九十萬貫和多年積累的金銀珠寶,跑了,他們常年蓄養的五千死士,保著他們的家小和珠寶,還有他們本人,從西城隱門跑了,臨垣刺史死在當場,訊息已經封鎖,不少鋪戶聚集起來,攻入了刺史府,刺史跑錯了方向,正撞到鋪戶們的刀口上,這些鋪戶們想不到,突然地廝殺,炸開。大批神龍精銳軍卒,從天而降。

臨垣城主,埋伏的二十萬臨垣精銳,興奮了。

數千處大火,熊熊燒起,無數神龍步兵,扛著草糰子,往火力裡扔,騰的,越燒越大,臨垣平民四散奔逃。隨著神龍族衝殺,臨垣城主的精銳伏兵,急衝應戰,形勢瞬間逆轉。

苦力營,沿著混亂的主道,往北城門逃跑,老卒和幾個車左,把天行呂,絢美字麗兒,廟莊的羽軹護在中間,越往北跑,越危險,大量臨垣伏兵和守城卒,不斷從街區衝殺上主道,驚了的鐵輦龍,踩踏著亂撞,越來越多的死屍,鋪滿地麵,遠處城門處,半扇門已經關上,另一半被鮮血浸染,臨垣北門兵,拚死抵抗潮水般的神龍步兵。箭,密密麻麻的釘滿了巨大的門,斜斜透過還未關上的半扇門,潑進來,臨垣守卒,蜂蛹衝上去抵擋,一片片的精兵,被箭雨釘倒。

哀嚎,慘叫,哭喊,直透雲霄。

隻是一瞬間,原本的和善,撕破了麪皮,廝殺成了唯一,世仇迴歸主調。

“北門出不去了!如何是好!!”車左叫喊道,一片慌亂。

“快!撿兵器!!”老卒喊著,眾人紛紛從死屍手裡掰下刀劍。

“臨垣北城牆,有六處小門,我們往東找,從小門衝出去!”老卒喊道。

“不行,那是傳言,當不得真,萬一冇有小門必死!”一個侍槽,撿起長矛叫道。

“總比等死強!保護鐵士!我們往東走!典播呢!他機靈,讓他探路。”老卒喊道。

“他走散了!我們快走,北門就要關上了!”絢美,叫道。

羽軹忙道“對對對!北門我們出不去!快走!!去找小門!”

“天行呂!發什麼呆!快走!!”老卒喊道。

絢美,上前拽他,天行呂猛一回神,恐懼道“這是陷阱,雙方的陷阱,長垣和臨垣城的陷阱,他們一個想偷城,一個想截殺物資!!!!為什麼!!還要殺多久!!”

“再不跑你也死了!!快走!!”絢美催促道。

“他們死了!你們看不到嗎!!”天行呂恐懼的看著,鮮血裡的北城大門。

“他們是步兵,本來就是衝鋒送死的!!快走!”車左撿起一把帶血的寶劍,塞到天行呂手裡,拽著他猛跑。

“去找小門!快快快!”他們喊著,不少衝散的士兵也跟過來。

天行呂回頭遠遠看著,無數熟悉的備士麵孔,一張張臉,一個個人,那麼熟悉,那麼陌生,他們中有很多備士,剛纔還是活生生的,他們的屍體,就散落在無數屍體中,大量的神龍步卒,精甲,弓手,弩手,臨垣守衛,士兵,平民,雜亂的鋪戶,滿了街,鮮血流淌的混在一起,血腥直衝麵門,叫人難以呼吸,不少人,停下來吐了,那是恐懼造成的胃痙攣,天行呂擦著嘴,跟著促亂的人群,沿著寬大的街道往東跑,手上的寶劍,很不順手,越來越沉。

突然一陣喊殺,大量臨垣伏兵,遠遠的迎麵衝殺過來,苦力營嚇得扭頭就跑,不少人扔了刀劍,哭喊著逃命,見街道就鑽,見門就逃進去,還有幾十個,慌亂裡摔倒了,在地上撲騰,怎麼也爬不起來,有的連哭喊,都嚇得冇了,兀自窩在地上等死,刀光劍影,帶血的白刃如狂風席捲而來。

人群急哄哄衝散,不少人,往左側的巷子跑,穿過兩三條街,就是巍峨的臨垣城牆,上麵也是一片混亂。不少神龍族人,衝上城牆。

天行呂扭頭就跑,被後麵的人群撞倒,絢麗兒急忙伸手拉他,被後麵的禦手們撞倒,人群逃命似的猛衝。一個身影,矯健的衝過來,一手一個,薅起天行呂和絢美,推著他倆死命跑,是那個老兵。

“快跑!命冇了!!”老卒大喊著,身後遠處,臨垣伏兵潮水湧來,喊殺聲震天。

突然嗖嗖的聲響,密集起來,幾個士兵被射翻,哀叫著,老卒一看,隻見高大的城牆上,無數神龍射手,正散開向下放箭,他們的箭,可以覆蓋最近的兩個街區,城牆上越來越多的神龍族披甲精銳,衝殺著,神龍射手們,站在城牆上往下狂放箭,根本不去分編是不是自己人,見人就放箭。

巨大的臨垣北城大門外,密集如蟻群的軍卒們,大喊著衝殺,堵在大門處,無數人倒下,踩踏著,不少人,已經中箭死了,垂著頭被擁堵的人群夾著走,叫罵,哭喊,廝殺,充斥著。

騶!!一箭,

射透了羽軹,老卒,忙推開天行呂和絢美,揮舞雙手,衝著高牆大喊“自己人!自己人!自己人!!!”

三隻利箭射透了他,他不敢信,死死盯著心口那一隻,箭尾晃動著,他死死盯著,不願倒下。

“踏馬的!!跑不掉!!拚了!!衝!沖沖衝!”

車左提著長矛,躲著箭雨,迎著潮水般的臨垣伏兵衝過去,不少臨垣弓手,在一側放箭,很難射到城牆上去,隻是偶爾在空中截擋住幾隻快箭。

大量臨垣伏兵,被射倒,城頭的神龍族人,也和衝來的臨垣軍卒,廝殺在一起,不斷有人栽下高大的城牆,撕喊聲裡,洶湧的衝殺,如巨浪拍來,天行呂,抓緊寶劍,一把抓住絢美,大聲道“冇路了!拚吧!”

絢美,嚇得花容失色,天行呂放開她,攥緊劍,跟著苦力營的人,大喊著猛衝,啪的一箭,城牆上神龍族人射中了天行呂的左臂,他渾然不覺。

絢美,扔了寶劍,撿起一根長矛,跟在人群裡,衝殺。

“弄死他們!”

“殺啊!”

“跑也是死!戰也是死!踏馬的!踏馬的!!殺!!!”

“衝啊!”

“苦力營,衝起來!!”

“誰也彆跑!!”

“我不想死!!!”

“彆放箭了!自己人!自己人!!”

“怎會如此”

“”

長矛,

鋒利的長矛,刺進了天行呂的腹部,他的劍,卻夠不著對麵的臨垣步卒,砍空了,啪一箭,從左耳下方,釘透了天行呂的脖子,是城牆上神龍弓手的箭,自己人的箭。他瞪著雙眼,死死瞪著年輕的臨垣軍卒,驚慌的軍卒,死死拽著長矛,想要抽吹來,被後方的苦力一劍劈倒。苦力中了一劍,精準的一劍,打中心口。天行呂跪著,死死抱著長矛,吐著血,垂著頭,想要站起來,卻怎麼也站不起來。

苦力營的軍卒們,備士們,絢美,紛紛倒下,潮水般的臨垣伏兵們,踩著屍體,衝向巨大的北城大門,帶血的大門,緩緩的關閉了,城外的神龍族人,正在潰散逃跑。

天行呂,躺在年輕的臨垣軍卒屍體上,大睜著眼,帶著一點遺憾,他還有三百貫的兌票,在莫懷城,夾在他平時寫的,那本策略辯的筆記裡,寄存在,一家客棧,那是他一點點省下來,留著去神座喝酒的錢,自從他小時候跟著舅舅逛過一次都城後,他總是想著,再去一次神座。那裡的繁華,那裡的富足,那裡的美好,那裡的一切,一直揪著他的心,還有那些姑娘們,絕色天仙一般,總是出現在他的夢裡。

天行呂,最後一個念頭,是一點遺憾,

來的太匆忙了,

他,冇帶許多錢。

假如有錢,他不需要做備士,都可以直接成為武官,假如有錢,他現在應該在大城中,淡然的吃喝,和一些姑娘聊著稀奇古怪的事情,假如有錢,就可以在前一天被抽調走,若是加入了騎兵,可能已經出城去了,便不會死在這裡。

但他,終究還是,冇帶許多錢。

他的雙眼,死死盯著,變得黯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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