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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是佐伯早苗，十五歲。

正努力為哥哥媽媽賺錢打工中。

我的哥哥叫佐伯俊雄，我的媽媽叫佐伯伽椰子。

噢？你問我的生父？

抱歉，如果非要問我的生父的話，老實說，我都快冇印象了——畢竟五歲之後就再也冇見過他了，隻有翻老舊報紙上的黑白照片才知曉他的相貌，名字也冇什麼值得好記的，我隻有媽媽和哥哥一直在就夠了。

近期，生日快到了。

我想為媽媽伽椰子與哥哥俊雄做點什麼。

我是七歲那年，從福利院出來後重新搬回佐伯一家的，然而兩年過去了，曾經的房子也已經變成了一個凶宅，隻要是任何一位住進裡麵的租客都會做噩夢，接著發呆走神，最後是被嚇跑報警，嘴裡還不停喃喃重複我的名字。

早苗，早苗。

媽媽伽椰子一直朝他們質問我的名字。

於是在那兩年裡，負責辦案偵查的警察到福利院裡斷斷續續拜訪了我好幾回，甚至附近的租盧也漸漸因此做噩夢，有時會感到壓力和恐懼，深夜還會尖叫，紛紛產生關於我媽媽伽椰子與哥哥俊雄的流言蜚語。

呆在福利院兩年的我，也在大人之間的片刻言語裡依依稀稀明白了一些東西，比如我的媽媽伽椰子與哥哥俊雄還留在那裡，比如他們冇有成佛而是變成了惡靈，比如我僅有的兩位家人還在試圖尋找我的存在之類的等等，各種說法都有。

“就是那個可憐孩子嗎？”

“是啊……她爸爸真的好混賬！”

“唉，聽說那家人還陰魂不散呢！”

我的生父，佐伯剛雄，的確是爛到底的人。

如果你翻翻小鎮報紙和上麵的黑體粗字的話，就能看見媒體肆力宣傳的標題，什麼什麼凶案真相，什麼什麼背後情史，這些動動手指上維基百科都能找到。

所以，在那些胡裡花哨的詞藻的隱藏裡，我找到了關於媽媽伽椰子的孤獨缺愛一生，關於無辜被遷怒迫害的六歲哥哥俊雄，還有那個把媽媽當成私人物品占有，完全冇有儘到一位丈夫家人本分的殺人犯佐伯剛雄。

我的生父是個爛人。

因為可憐的少精症，因為被翻出來的愛戀日記。

什麼也冇有的他把媽媽伽椰子虐殺，關到閣樓。

當看到這裡的時候，我就知道那些社會的**思想是如何批判指責我媽媽的，比如她冇有儘好一位妻子的本分，出軌的罪名一直冠在她身上。

什麼啊，這不是莫須有的罪名嗎？

媽媽伽椰子冇做錯什麼，什麼也冇有。

隻是曾經青澀年少時愛上了彆人而已。

我想為媽媽伽椰子正名。

顯然，生父佐伯剛雄遭受的罵名完全不能和媽媽伽椰子相比，因為還有一些人認為這不過是一位遭受欺騙和出軌的暴怒可憐男人罷了，刻意忽略了當年他強行占有剛失去雙親的媽媽伽椰子的事實，還誤會哥哥俊雄不是他的孩子。

出軌什麼的，完全是胡說八道。

我的生父根本冇有努力得到和尊重媽媽伽椰子的愛情與意願，隻會占有。

愛！啊啊，愛！

愛是詛咒，也是恩賜。

就算生父佐伯剛雄冇得到媽媽伽椰子的愛，但起碼，媽媽伽椰子是想過好好生活下去的，她繼續努力維持這段各取所需的婚姻，也真的想好好努力撫養我和哥哥俊雄，為的就是把那一份珍貴的愛僅僅分給了我們。

媽媽伽椰子把愛無私賜予了我們，給予我們一個家；但同時她也用這份愛詛咒了自己，來迫使自己忍受與一位根本不愛的男人同居屋簷。

然後，一切都毀於得不到愛的男人刀下。

就這樣，佐伯一家都被男主人佐伯剛雄所殺，本來想持刀行凶出門的他也無緣無故自殺死去，而當時的倖存者呢？僅有恰好留在公園裡的我，隻不過和朋友貪心多玩了一會而錯開時間的佐伯早苗。

五歲，我被警察匆匆忙忙帶進了福利院。

生活就這樣破碎割裂，失去了兩位家人。

我記憶裡媽媽伽椰子的最後一麵，是看她在廚房裡笑著說早點回來，晚飯吃熱乎咖哩飯的時候。

而對於哥哥俊雄的最後一麵，是我上樓問他要不要出去玩，然後得到了他想在家裡看書的答覆。

那現在的印象呢？

媽媽伽椰子有時候會扭曲身子，披頭散髮，在閣樓裡手腳並用爬行，哥哥俊雄總是呆在壁櫥裡，有時會發出聽不懂的嗓音和小黑貓玩，隻有當我在外麵上學或是打工完畢的時候，他們會特意下來跟我打招呼，看我吃飯或者陪我聊天。

七歲決心從福利院搬出來之後，以下是我的日常。

上學，賺錢，吃飯。

有時我會帶媽媽伽椰子和哥哥俊雄出去玩。

不過，出來的時候，媽媽伽椰子經常沉不住氣，比如她會上街到處瘋狂亂跑，和空氣打架，撕咬一些我看不到的東西，而哥哥俊雄則常常安靜陪伴我身邊，幾乎是片刻不離，一直牽著我的手。

我跟哥哥俊雄最經常去的地方是公園和書店，有時會一起買貓糧，喂流浪貓。

「早苗。」

“嗯？怎麼啦哥哥？”

「站到我後麵。」

“？”

雖然哥哥俊雄發出來的聲音很難理解，但話裡的意思卻意外直接傳到了我的腦海裡，可能這就是家人之間的心有靈犀吧？

我照做了，退到俊雄的後麵。

我看不懂哥哥俊雄的動作，他的行為看起來和哈利波特書裡的拉文克勞瘋姑娘如出一轍：例如伸出雙手，跟打看不見的蚊子一樣啪啪啪，利索抖了抖手後再轉過去和我並行，最後主動牽住了我的手。

“………？”

哥哥你到底打了什麼？

為什麼感覺手臟臟的？

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憋下好奇心與吐槽心，最終還是低頭看男孩的黑色發頂，同時虛空握緊了那雙冰冰涼涼的，慘白的小手——畢竟哥哥俊雄永遠都是六歲，個子再也不會長了。

他和媽媽伽椰子一樣，是過去之人。

但他們卻共同守護正走向未來的我。

我知道，知道周圍的街坊鄰居都在說不詳厄運的佐伯一家，議論我們的房子經常鬨鬼，我也當然知道學校裡同學的背後玩笑，知道他們下意識的害怕和疏離，甚至是他們的假裝好意，早點搬家的建議，不過是為了讓我離他們遠遠的。

那沒關係，我不介意。

我還有媽媽伽椰子與哥哥俊雄。

我也不在乎媽媽伽椰子與哥哥俊雄對我生活的影響——那無關緊要，他們害怕就隨便害怕吧，議論就議論吧，我當然也不明白跟我一起出門買菜的媽媽伽椰子，陪我一起上學讀書的哥哥俊雄有什麼好怕的。

「雞蛋，洋蔥。」

“親子蓋飯！”

在我猶豫吃什麼菜時，媽媽伽椰子會在我耳邊提建議，隻是到結賬的時候，她偶爾會跟空氣激烈搏鬥，還差點打到櫃檯小姐姐，總是嚇得我心有慼慼。

“咦？奇怪？怎麼身體突然又輕又冷呢？”

我默默離遠了點，因為任何靠近媽媽伽椰子的人都會感到冷。

不過身體變輕……我不太確定那是什麼緣故，可能是媽媽伽椰子經常與空氣搏鬥撕咬的原因吧？說不定跟jojo漫畫裡麵虹村億泰的替身一樣，咻咻一出手，削掉什麼東西，然後就變輕了？

我也曾經問過媽媽伽椰子與哥哥俊雄，他們到底在打什麼？

「垃圾/蟲子。」

我感覺曾經被哥哥俊雄握住的手在顫抖。

……唔，應該是好事吧？

我抬起頭，看遠處的櫃檯小姐姐——她的神情看起來更輕鬆了，此時正和同事們吐槽說什麼一直痠痛的肩膀突然好了，很奇妙什麼什麼的，嗯，應該是好事，心裡裝下的懷疑紛紛消散。

“謝謝你，媽媽。”

「………」

啊，媽媽伽椰子又繼續和空氣戰鬥了。

至於哥哥俊雄呢，他更多是拍拍手鼓掌，冇有那麼大的動作，每次在我去學校上課的時候，他就會乖乖坐在角落裡，一邊認真聽課，一邊有一下冇一下的拍手，任憑坐在後麵一排的同學越來越冷，尤其是冬天。

但是夏天就很涼快了，都不用開空調。

久而久之，大家也不在意這個細節了，隻當是什麼教室位於背陰處的巧合緣故。

“不好意思，佐伯同學？”

“請問你認識那個弟弟嗎？”

哦對了！我差點就忘說了！這個班上居然有能看見媽媽伽椰子與哥哥俊雄的人！她後來成為了我的極少數朋友之一，叫四穀見子。

“我認識，四穀同學，不過他是我的哥哥。”

“啊，非常抱歉，是我失禮了。”

我和四穀見子的第一次見麵是在班級裡的自我介紹，那個時候，媽媽伽椰子和哥哥俊雄都來了，原因是要見證自家女兒/妹妹佐伯早苗的高中第一天，連之前的開學典禮與後來的家長會都冇錯過。

我也還記得講台上的四穀同學，她的聲音很剋製，冷靜，隻是視線一直不敢往我背後看——因為媽媽伽椰子與哥哥俊雄又在和空氣戰鬥。

不過四穀同學好像被嚇到了。

然後，有箇中午，那時哥哥俊雄又跑去圖書館看書了，看見我獨自一人吃便當的四穀同學也鼓起勇氣搭話來，但是她說的很歪歪扭扭，什麼什麼背後有奧特曼大戰哥斯拉之類——讓我思考了很久，才意識到這是媽媽伽椰子與哥哥俊雄。

在聽說我知道和看見他們的存在之後，四穀同學鬆了一口氣。

“因為我很擔心你，佐伯同學。”

“如果被惡靈纏身，又或是看見惡靈，後果一般都很可怕。”

四穀同學分享了她的真實經曆。

“但是呢，我後來發現跟在佐伯同學後麵的並不是惡靈，還幫忙消滅了學校的其他惡靈，也幫助了我的好朋友小華——我一直很想對佐伯同學說感謝。”

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還有其他惡靈嗎？

這就是媽媽伽椰子和哥哥俊雄一直和空氣戰鬥的真相嗎？

根據四穀同學的娓娓道來，我知曉了這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惡靈，其中包括我的媽媽與哥哥？但是呢，一直陪伴我的媽媽伽椰子和哥哥俊雄卻清理了它們，據說連角落裡的小小老頭都不敢出來了。

四穀同學說，她是第一次看見如此乾淨的學校。

“那你打算怎麼辦？佐伯同學？”

“嗯？什麼怎麼辦？”

“就這麼一直挽留他們嗎？”

“哎？”

四穀見子的問題，讓我重新思考關於媽媽伽椰子與哥哥俊雄的存在。

因為是家人，就是因為家人，所以我理所當然認為他們會一直在我身邊，但是呢，人死後大概都會成佛或是上天堂——當然，我也不確定天堂的真假，隻是開始意識到了那個被我一直刻意而忽略的問題。

為什麼，媽媽伽椰子與哥哥俊雄還滯留在人間呢？

這是好事嗎？

我不知道。

恍恍惚惚回到家的我，一言不發，隻是迷茫看著同樣擔憂自己的家人，認真觀察起來——媽媽伽椰子永遠是死去的那副模樣，滿臉鮮血，四肢行走，而哥哥俊雄永遠都不會長高了，朋友也隻有小黑貓來排解孤獨。

他們隻能每天陪在我的身邊，看我一日日長大；

他們隻能每天見證我的未來，一日日認清自己隻有過去的殘酷事實。

是我——

強行挽留了媽媽伽椰子與哥哥俊雄嗎？

成佛，上天堂——

對於媽媽伽椰子與哥哥俊雄是解脫嗎？

後來，百思不解而得不到答案的我再次詢問了四穀見子，本來想問問她的意見，意外發現對方也是一樣的感受，因為她也有一個死去的爸爸，每天呆在家裡卻隻能裝作看不見。

四穀同學也很辛苦，她為了不被惡靈纏身，一直假裝看不見爸爸的靈魂。

“那我們一起找到答案吧，四穀同學。”

為了家人，為了愛我們的人。

媽媽伽椰子和哥哥俊雄為自己做了這麼多，我也想為他們做點什麼。

於是，四穀同學開始聯絡她那邊認識的靈媒，而我也開始在網上搜掛各種關於解脫靈魂的資訊，例如為什麼他們會滯留人間，總之帶著一大堆冇法解答的問題來上維基百科，點進了各種大大小小的奇怪網站。

終於，找到了。

連續好幾天日日夜夜上網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看起來內行的網站，不過上麵都是什麼殺人懸賞——咦？找錯了？這個是專門殺人的？話說警察不管嗎？

誤進亂七八糟網站的我正打算退出，可是當時正和我對接的中介人已經開始發話了，我也隻好繼續聊，看看能不能問出關於媽媽伽椰子與哥哥俊雄的存在原理。

「哦，是新人啊——」

「你媽媽和哥哥是過咒怨靈。」

「祓除咒靈的活也可以乾，隻要你有錢——噢仔細想想，這樣搶咒術師生意還蠻爽的，嗯嗯。」

什，什麼？

過怨咒靈？祓除？咒術師？

我無措看著電腦上的留言，對著連接發來的第一條第二條資訊裡的陌生名詞兒呆愣——怎麼一個都看不懂啊？祓除？那聽上去好痛，但我隻想讓媽媽伽椰子和哥哥俊雄順利無痛解脫啊？

呃，不應該傳統那種唸經和完成遺願的方法嗎？比如跳大神什麼的？

「想谘詢？加錢。」

「對了，這是我電話，歡迎聯絡。」

「……看你是新人，我就好心建議你，那種感性方式是冇用的——跳大神當然也是騙人的，少看點韓國電視劇吧，不過你加錢的話就越快祓除，越快的話痛苦說不定也越少。」

「備註孔時雨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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