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當時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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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長安,已經春意盎然。

在一處大宅裡,一位著大袖衣,外披帔風的女子坐在庭院裡的鞦韆上,靜靜地望著開了滿院的補血草。

那樣的望不儘的紫色,自己隻有在揚州纔看見過。

在十四歲之前,自己總喜歡讓大兄和他帶她偷偷出去遊玩,每次被父王母後發現總是害的他們受罰,自己卻始終樂此不疲。等到大兄完婚了,他也總是隨父王四處平亂了。那時候,每次一個人的時候,都能收到他寄來的禮物。

年幼的自己總是嚮往外麵風一樣的自由。那時候揚州的小橋流水,那時候依偎在保障湖裡的一輪明月,還記得那時候自己在雪海一樣的瓊花裡的舞,那時候自己在風裡騎過的他牽著的馬·····而現在,這些早就與自己無關了。

手上拿著一株小巧秀麗的補血草,她放佛又置身於那娉娉嫋嫋的豆蔻年華裡,在那長滿補血草的山坡上,他一邊替自己的手止血一邊告訴自己,如果有一天兩人分離了,隻要看到補血草就能夠想起對方。他還給補血草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勿忘我。

而今她將整個花園都種滿了他喜愛的補血草,卻不知道他還記得自己嗎?

“郡主,郡主,有大訊息······”身邊的侍女墜兒又急急忙忙地衝進花園。

看到墜兒過來,南陽郡主馬上拂去香腮邊晶瑩的淚珠。“這丫頭,老是慌慌張張,真是個瘋丫頭。”

墜兒聽了,頑皮的吐了吐舌頭,機靈的扶住南陽郡主的手臂,不依地搖了起來,說道:“人家纔不是瘋丫頭。”

南陽郡主被她的樣子逗得忍不住笑了。

“你這丫頭,什麼有訊息了。”

“剛纔碰到世子府上的王德,他跟我說九原大捷,黃郎君帶人在北方打了一個大勝仗······”

南陽一聽,卻是一急,抓住身旁落兒的手臂問道:“他受傷了冇有?”

墜兒不顧旁邊一個勁的給她使眼色的落兒,仍在那談著外邊傳的北方的勝仗。

“郡主,王德說了,黃郎君神勇無敵,打得胡人落花流水,把什麼突厥人的大將軍都殺了,現在全長安城都傳遍了,都說黃郎君是冠軍侯再世。王德說皇上給黃郎君封了個好大的官呢。”

又疑惑著說道:“冠軍侯是啥啊?”

“他有冇有受傷,怎麼纔剛去北方就打起來了?”南陽卻是焦急了起來,“這麼大的事,大兄也不告訴我,我得親自去問問大兄。”

南陽郡主匆忙的就往內宅跑去。墜兒和落兒趕忙跟上前去。

“郡主,您彆擔心,黃郎君乃天神下凡,神勇無敵,而且還有滿天的神佛都保佑他,他怎麼會受傷呢?”

“郡主,您慢點。”

落在後邊的侍女也趕緊一路小跑追了上去,落兒忍不住埋怨起墜兒來:“不是之前告訴過你嗎?不要在郡主跟前提黃郎君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郡主一想黃郎君心裡就難受。”

墜兒吐了吐小舌頭,卻是露出一副不同意的表情,疑問地說道:“可是黃郎君打了大勝仗啊,郡主應該高興纔是啊。”

走過長廊,進入內院,正迎麵趕上來尋找南陽郡主的宇文士及。宇文士及看到南陽郡主急匆匆地跑過來,趕忙向她行了一禮。

“郡主這時往何處去?”

南陽也看到了宇文士及,向他回了一禮,不過也冇打算多說什麼。

“是郡馬,我要去大兄那裡一趟。”

因為南陽郡主跟宇文士及說過自己不喜歡彆人叫她的閨名,所以二人一直以郡主、郡馬相稱,倒也顯得相敬如賓。

宇文士及一聽南陽郡主要去河南王府,馬上安排親隨去駕車,然後向南陽郡主表示自己也要陪南陽郡主一同去。

“不必了,我自己一人就行。”

“反正我也無事,正好陪著郡主去拜見一下大兄。”

見宇文士及非要陪她同去,南陽郡主卻不願再和他糾纏,忍不住發起火來。

“都說了不用你去。”話一出口,南陽郡主和宇文士及都呆住了。

南陽卻是立馬反應過來自己的態度,立刻輕聲說道:“郡馬放心,我一會就回來,讓墜兒和落兒陪著我就行。郡馬不必大費周章。”

宇文士及見此情形,也冇再言其它,隻得點頭同意。而南陽郡主冇再停留,帶著侍女急匆匆地往回趕。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黃明遠到底怎麼樣了。

上了馬車,剛出了府門,旁邊宅邸大門上“宇文府”三個鮮紅的大字刺的南陽郡主眼睛生疼,南陽郡主突然感覺一陣眩暈,身子一下子頹然的倒在車廂壁上,抓著身邊的扶手良久,才歎了一口氣,說道:“不用去了,回府吧。”

墜兒不解地問道:“郡主,怎得又不去了?”

“我今日厭了,想回去休息,咱們回府吧。”

一行人反身又回了郡主府,卻見宇文士及正一個人站在府門口等著郡主回家。

“怎麼回來了?”

南陽郡主努力讓自己像笑了一樣,纔回答道:“今日忽然不想去了。”

“那也好,外麵風大,小心受涼。”

宇文士及卻是怕南陽郡主受風,忙體貼的扶著她的胳膊進了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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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南陽郡主府裡的波折,裴府內也是一番欣喜。

因為之前的事情,裴淑寧也有所耳聞,府中根本冇人敢提黃明遠的名字,她也是好生為黃明遠擔憂。今日黃明遠榮立大功,聖人重賞的訊息傳來,總算可以讓她鬆一口氣了。

妹妹淑英也調笑道:“姐夫果是英才也。”

淑寧麵露羞澀,卻也欣喜。

“什麼大功,雖然光耀,卻也是得一刀一槍搏出來的,沙場凶險,令人擔憂。我不求什麼大的功勞,隻是求得平安即可。”

“姐夫是冠軍侯再世,哪有什麼蟊賊能傷得了他。”

淑寧笑笑,冇有說話,小妹還小,不知朝堂凶險,遠甚沙場,而她自己卻也隻能在這裡偷偷地為黃明遠祈禱,乞求上天保佑他平安歸來。

她還記得當日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情形。他一襲墨甲黑袍,如瓊枝一樹,栽於黑山白水間;又如一柄溫玉,置身於午後蔭側。想來是那麼的鶴立雞群,脫穎而出。

天色正好,陽光正晴,幸我還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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