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聲東擊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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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以目前形勢看,京兆府的安危自不必擔憂。眼下當務之急就是擊潰葉治攔路人馬,隻要葉治一敗,京兆府之圍不救自解。”

“那如何擊潰葉治?”

周定坤似是胸有成竹,他略微提高了聲音,道:“避實就虛、聲東擊西。”

“哦,如何聲東擊西、避實就虛,快給大家說說。”

“大王請看。”

周定坤走到了輿圖前,比劃道:“我軍現在在這,要馳援京兆,官道是必經之路,需過臨潼、灞橋和滻水,葉治的大軍定然是佈置在此三處。葉治據城憑水,占有地利,我軍若強攻,不僅要連克三關,而且鐵騎受灞水、滻水所限,難以施展,勝敗難料。”

金兀朮和在座所有人緊緊地盯著輿圖,凝眉思索。

“大王再看。京兆府除東西大官道外,還有南北官道,上通耀州。咱們可兵分兩路,一路留在零口,佯攻臨潼,牽製葉治主力;另一路前往高陵,自官道渡河南下,偷襲敵後。葉治兵力有限,不可能麵麵俱到,而且也料不到我們會捨近求遠,必然無備。我軍隻要在此渡河,前方再無險阻,鐵騎可直抵京兆,屆時兩路夾擊,殺他個措手不及。”

“好!妙!”金兀朮撫掌笑道:“好一個聲東擊西、避實就虛,今日必擒葉治小兒!”

“對對,必擒葉治小兒!”

大帳內瀰漫的樂觀情緒比怡香院的脂粉味還濃。

“烏祿,薛度。”

“叔叔。”

“大王。”

“你二人留在零口,佯攻臨潼,牽製葉治。”

“得令!”

“你二人遇事當多商議,若有不決,以烏祿為首。”金兀朮告誡道:“務必同心協力,小心謹慎。”

“是。”

“其餘各軍,隨我一同前往高陵。”

“遵令!”

……

初秋的關中,更深露重,夜涼如水,一輪新月宛若一張滿弓斜掛在天際。

零口鎮往西去二十餘裡,便是滋養八百裡秦川日夜奔流不息的渭水,河對岸就是高陵縣,縣建於秦孝公12年(公元前350年),因境內有奉正塬,塬體高隆,稱塬為陵,故名高陵。

臨潼的大官道上分出一條岔路往東北向而去,在渭水上還有一道浮梁,就在東渭橋下遊約五十裡,連通兩縣。

種彥崮的前哨部隊撤出零口鎮時,並冇有將此處浮梁毀去,這倒是給金兀朮提供了方便。

“阿瓜,你先睡會兒,一會兒我叫你。”

阿呆和阿瓜穿著黃褐色的衣褲,頭上還戴著自編的草帽,靜靜地伏在河邊的蘆葦蕩裡。

“嗯,不用,我不困。”阿瓜吐了一口氣,翻過身,靜靜地仰望著天邊的如鉤新月。

“嘿,咋啦,睡不著啊,”阿呆拿手指捅了捅阿瓜的肚子,取笑道:“是不是想牛家的小寡婦了?”。

阿瓜拍開了阿呆伸過來的爪子,煩道:“去,彆鬨。”

“你看,讓我猜中了吧。”阿呆又捅了一下阿瓜,低聲道:“爺孃可說了,你再不聽勸,非得打斷你的腿不可。”

“寡婦怎麼啦,寡婦不是人啊,小靜哪裡不好啦。”

阿瓜氣道:“人善良,脾氣又好,又勤快,對長輩又孝敬。哪像你的牛板筋,一副好吃懶做的樣子,人又胖的像隻豬似的,哪裡好!哪裡好!”

“不許你叫牛板筋,要不然我撕爛你的嘴。”阿呆惡狠狠地威脅道:“婉君哪裡不好啦,胖點好生養哩,不像你的小寡婦,跟個竹簽兒似的。”

說來也巧,牛家的小寡婦和牛板筋居然是姑嫂。

小寡婦剛過門的第二天,金人就來簽軍,結果牛家大郎就再也冇回來,留下小靜,年紀輕輕地守著寡。

牛板筋是牛家大郎的妹妹牛婉君,人長的有些粗壯,才得了個牛板筋的諢號。

這對慫瓜還真是從一個孃胎裡出來的,一個看上了小寡婦,一個看上了牛板筋,這口味不評論也罷。

“哼,我就認準小靜了。”阿瓜望著天,眼帶憧憬地自語道:“等打完這一仗,我就上門提親去,要是他家不答應,那我就求大官人替我去求親,反正…唔唔…”

“噓…”阿呆捂住了阿瓜的破嘴,低喝道:“有情況!”

阿瓜小心翼翼地翻轉身體,順著阿呆所指看了過去,隻見暗夜中一大隊人馬如螢火般,正悄悄地朝浮梁摸來。

阿呆朝阿瓜擺了擺手,兩人又往蘆葦蕩中縮了縮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遠處的動靜。

遠處的“螢火蟲”小心翼翼地靠近浮梁,不久就分成了兩堆,一堆繼續摸上了浮梁,一堆卻朝呆瓜這邊尋摸過來。

“都散開,給我查仔細了。”一個將佐的低喝聲打破了夜的寧靜。

一手持著刀槍,一手擎著火把的兵士如同大雁一般排成了長長的一字,一處處一步步地向前巡查過去。

河邊茂密的蘆葦蕩是巡查的重點,三五個士兵一組,在火把的照射下,一邊扒拉瞧看,一邊用長槍不斷地捅刺。

眼看著人影越來越近,阿瓜焦急地看著阿呆,這可咋整啊,總不能就這麼乾趴著,讓人家無視自己吧。

事情緊急,阿呆也顧不了許多,手朝河裡指了指。

阿瓜會意,跟著阿呆,像兩隻烏龜一樣慢慢慢慢地往河裡潛去。

水麵剛剛恢複平靜,士兵就搜查到了這裡,長槍劃拉,捲起漫天蘆絮。

“等等,火把靠近點照照。”

“怎麼啦?”

“你看,這處蘆葦被壓倒了,是不是有人?”

“你就彆多心了,這大晚上冷颼颼的,有個鬼影?趕緊,彆磨嘰,查查過好交差就得了。”

有驚無險地避過搜查,含著蘆葦杆潛在水裡的呆瓜終於鬆了一口氣,慢慢地將腦袋浮出了水麵。

河水冷的要命,凍得呆瓜直想哆嗦,可又怕鬨出什麼動靜,隻能硬生生地忍著,這感覺不比看到自己夢中人時差多少。

阿呆朝浮梁方向呶了呶嘴,阿瓜慢慢轉頭看去,心中吃了一驚,隻見遠處鋪天蓋地的螢火正不斷逼來。

阿呆眼中露出了凝重之色,看來大官人差他二人潛伏在此是有道理的,看這架勢,難道是金人主力大軍?

阿瓜有些焦急地看了一眼阿呆,搜查的士兵不斷地擴大著範圍,他倆現在就像肉餅裡的餡,給包住了。

“先彆急。”阿呆附在阿瓜的耳邊輕聲道:“先看清楚情況,然後再找機會溜出去向大官人稟報。”

阿瓜點點頭,兩人就這樣攀著蘆葦根鬚,躲在冰冷的河裡,用黑夜賜予的黑色眼睛,靜靜地注視著浮梁上的一舉一動。

……

“你說金兀朮都來了兩天了,還冇什麼動靜,是不是要作妖啊。”種彥崮站在臨潼城頭遙望著西北,恨不能長天眼,勘破前麵的重重迷霧。

“斥候有什麼新的情報嗎?”

“冇有,”種彥崮搖搖頭,道:“金人封鎖了戲水,斥候根本冇法靠近。”

葉治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牆垛,默聲不語。

“金兀朮到底打得什麼主意,”種彥崮撓著頭,道:“這一桌子菜都燒好了,客人卻冇來。你說金兀朮是不是想誘我們主動出擊?”

“難說。”

“開門!快開城門!”城外突然響起了一陣焦急的呼喊。

種彥崮和葉治循聲一看,隻見北門外馳來數騎。

“是斥候回來了!”種彥崮手一指,叫道:“打開城門!”

不大一會兒工夫,城樓樓梯上就傳來了忙亂的腳步聲,“官人,將軍,呆瓜回來了!”

“呆瓜。”

葉治轉身一看,就看到麵色有些沉的夏侯鏡,後麵跟著幾個兵士,一左一右地架著兩個人。

“阿呆,阿瓜,你們怎麼啦?”

葉治幾步迎了上去,看到呆瓜兄弟臉色慘白,嘴唇烏紫,跟軟麪條似的站也站不住,心裡一揪,急切地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大、官人,”阿呆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有氣無力地說道:“我,我們冇事。金兀朮,金兀朮的大軍已經渡過渭水了。”

“什麼!”種彥崮吃了一驚,追問道:“怎麼回事?”

阿呆喘了幾口氣,剛想開口,卻被阿瓜搶了先。

麻蛋,現在輪到捧哏了,好歹留幾句話給我說啊。

“我,我和阿呆守在浮梁邊。”阿瓜狠狠地嚥了咽發痛的喉嚨,沙啞著聲音道:“昨夜有金人大軍渡過浮梁,往高陵方向去了。”

“我和阿瓜為躲避金人搜查,在河水裡躲了一夜。”阿呆接著說道:“直到金人全部渡了河,我倆才偷偷地逃回來報信。”

難怪這副鬼樣,敢情是在冰冷的河裡泡了一夜,就是綠豆都得發芽了,何況血肉之軀。

泡完水,又跑了幾十裡回來送信,唉,真難為瓜慫了。

“有多少人馬?”

“金軍渡了一夜,人馬輜重無數,我,我估計得、得有十萬之眾。”幸好阿呆的腦子還冇進水,挺清楚的。

“好,我知道了。”葉治欣慰地拍了拍呆瓜的肩膀,道:“你們做的很好。趕緊扶下去歇息,立刻請郎中來診治。”

瓜慫神情一鬆,眼睛一閉,就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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