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你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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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五丙寅,大吉。

嶽飛在兩日前就已到達紹興府,五千人馬一直駐在城南外等著黃道吉日大戲上演。

禮儀官早早地就跟嶽飛交待了獻俘儀的程式和注意事項,趙構雖然還冇有接見嶽飛,卻也頒下了賞賜犒軍。

按照禮製,獻俘當日,趙構先是派禮部侍郎奏告天地、宗廟、社稷、嶽瀆、山川、宮觀,以及在京十裡以內神祠,以酒脯行一獻之禮。

一獻之禮後,要到太廟、太社行告禮。

可紹興府哪裡來的太廟、太社,隻好權將暫時供奉太祖太宗等神主的龍華寺作為太廟。

此次獻俘,趙構說了,要把女真軍都親自帶到他眼前,那些渤海軍、漢簽軍等雜牌就算了。

當日,嶽飛帶著精挑細選的三百將士,押著用白練細細捆綁的二十六名女真俘虜,一早就等候在了南門外。

巳時中,吉時一到,禮儀官領著嶽飛押著俘虜往龍華寺而去。

街道兩旁早已擠滿了觀禮的百姓。

嶽飛帶著三百精兵軍容齊整,威風赫赫,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二十幾個禿髮環首的女真人雙手被牢牢地捆綁著,一路垂頭喪氣,沿途的老百姓都爆發出了震天的喝彩聲。

太廟的告禮是前戲,用時不長,主菜是在宣德門外向皇帝進行的獻俘禮。

宣德門宮城正南門,紹興府不是帝都,冇有正兒八經的大內,也就冇有宣德門。

不過不妨事,反正趙構在紹興府的行宮也有南門,就以行宮南門作為宣德門。

獻俘時,皇帝是要端坐門樓之上的,這也不是事,底下人早就找了能工巧匠把行宮南門改成了二層小門樓。

今天的趙構心情格外的好,一早便將龍袍帝冕穿戴整齊,在行宮內等著。

嶽飛押著俘虜在“太廟”兜了一圈,就跟著文武百官一起到了“宣德門”外。

文武百官班立於左,嶽飛等獻俘將校班立於右,就等著趙構準時來到門樓上受獻。

“官家,吉時已到。”鄺珣提醒道:“獻俘將校也已到宣德門外,恭請官家啟駕。”

“大伴,朕可穿戴好了。”

鄺珣點了點頭,道:“官家威儀無比。”

“嗯,走吧,不要錯過吉時。”

……

“陛下駕到——!”

在侍臣的喧唱聲中,趙構在門樓帳幄的寶座上坐定。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見趙構出現,文武百官和獻俘將校齊刷刷地拜倒在地山呼萬歲。

“平身——!”

鄺珣今天任務也不小,要負責唱禮,見眾人平身後,他又唱道:“引獻俘——!”

“引獻俘!”

見侍臣唱禮,嶽飛對看押俘虜的將校下了命令。

隻見數十名精挑細選的威武將士,兩人一組押著一名女真俘虜,到了樓前稍南的獻俘位上跪著候旨。

“…將士奮勇、勠力同心…闕成此功……”

見俘虜就位,鄺珣又扯起嗓子念起了捷報。

捷報唸完,隻見百官之中刑部侍郎權尚書事出班奏告:“今將建康大捷所俘女真千夫長留哥等二十六名獻於陛下,請陛下下旨,交所司處置!”

此時,如果趙構下令處以極刑,就由大理卿帶往法場;如果下令開釋,侍臣便傳旨先釋縛,隨即宣佈釋放。

一般情況下都會按刑部奏請,交由所司處置,也就是關進大牢,小黑屋住著。

趙構環視了一圈底下跪著的女真俘虜,心中湧起一片酸爽,格老子,現在看你們還猖狂。

趙構內心雀喜,表麵不露聲色,麵無表情地朝下麵擺擺手,鄺珣當下會意,按著套路大聲唱道:“準奏!”

隨即看押的將士就將俘虜押了下去。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哦了,到位啊!

……

獻俘儀搞的很熱鬨很成功,雖然有點自欺欺人的味道,趙構卻很滿意。

嗬嗬,你開心就好。

演完戲,趙構在行宮親自接見了嶽飛。

趙構對嶽飛還是有點模糊的印象的,見到嶽飛,趙構也深深地被嶽飛的英武神采所折服,心中暗暗一比較,感覺隻比自己差了一點。

對於嶽飛這種軍中“刺頭”,也隻有宗澤這種主戰派會喜歡。

所以這次接見雖然氣氛非常融洽,君臣相得、惺惺相惜、相見恨晚,趙構卻隻是勉慰了一番,而冇有實質性的動作。

見完趙構的第二天,嶽飛就接到了頂頭上司,禦前右軍都統製、浙西江東製置使張俊的命令,讓嶽飛帶領人馬到饒州駐守。

張俊的意思很明顯,要敲打敲打嶽飛。

我讓你嶽飛能乾,我讓你出風頭,饒州涼快,就好好去那裡待著吧。

嶽飛一接到軍令,傻眼了。

讓我去饒州,那裡遠離江淮前線,是讓我去那裡當閒人嗎,不行。

接到軍令的當天,嶽飛就急忙給趙構上了一道奏摺陳情,把戰略重心和敵我形勢進行了分析,提出了自己想留在江淮前線的要求。

趙構也冇有想到張俊會派嶽飛到饒州去,他對張俊心裡的小九九不是不清楚。

不過趙構也不好對張俊指責,隻能默默在心裡畫了個圈圈、記下這一筆,誰讓張俊手握重兵,現在還不能得罪。

不過趙構也冇有犯糊塗,嶽飛的人馬雖然少點,又不是嫡係,可戰鬥力爆棚啊,更重要的是打戰不慫。

俗話說好鋼用在刀刃上,嶽飛的人馬一定要留下來保護自己。

金兀朮的十萬大軍現在還在真州呢,隨時可以再次渡江南下,這樣的人不放在身邊保護自己,那不是睜眼瞎嗎?關鍵時候張俊這些人哪裡指望的上?

趙構可不會忘記明州的教訓。

對於嶽飛及時的上奏,趙構深以為是,於是下旨改變張俊原議,讓嶽飛重新回宜興駐守,並賜予飛金帶、馬鞍等物。

趙構態度很明確,你嶽飛就安心留在江淮保護我,張俊你不要做的太過,我趙構還冇有昏聵到任人糊弄的地步。

也就是在此事上,張俊把嶽爺爺給恨上了,從此結下了梁子,最後張俊在嶽爺爺背後無情地捅上了一刀。

六月十五日,嶽飛所部終於回到宜興張渚鎮。

回到老根據地,嶽飛感慨萬千,在當地愛國員外張大年家寫下了直抒胸臆的戰鬥誓詞:

“自中原板蕩,夷狄交侵,餘發憤河朔,起自相台,總髪從軍,曆二百餘戰。雖未能遠入夷荒,洗盪巢穴,亦且快國讎之萬一。今又提一旅孤軍,振起宜興,建康之城,一鼓敗虜,恨未能使匹馬不回耳!

故且養兵休卒,蓄銳待敵,嗣當激勵士卒,功期再戰,北逾沙漠,蹀血虜廷,儘屠夷種。迎二聖,歸京闕,取故地,上版圖,朝廷無虞,主上奠枕,餘之願也。”

嶽爺爺,壯哉!

……

金兀朮曆儘艱辛回到北方,每次回想路上的劫難,都會拉著彆人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自己的遭遇,無不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此番南下除了帶回的財物,金人可說是無功而返。

女真統治集團也意識到,在冇有足夠的實力之前,江南半壁這塊肥肉不是想吃就能吃得下的。

金宋之間,在江淮一線已經處於一種相對的均勢,而這種均勢不是短時間內能夠輕易打破的。

認識到這一點後,女真統治集團開始轉變戰略。

宋金在力量對比上,金強宋弱、金攻宋守的態勢並冇有變化,南下受阻,女真統治集團自然而然將戰略重心瞄準了關陝地區。

主要戰略有兩點:一是江淮一帶收勢,淮水以北地區掃蕩殘餘抗金實力,穩固對占領區的統治。二是用兵西北,占領關陝,然後由陝入川,占領川蜀後再沿江而下,攻取東南半壁。

而當時在關陝用兵的是女真猛將都統婁室。

從建炎二年開始,婁室一直在關陝督師,下同州、華州,破京兆府,克鳳翔府,又相繼攻破延安府、晉寧軍、陝州等地,戰功赫赫。

金兀朮北撤後不久,金主吳乞買就派兀朮率本部人馬隨右副元帥訛裡朵統帥陝西諸軍攻打川陝。

而此時宋軍坐鎮關陝的是張浚。

我說這哥們在苗劉之變後怎麼就冇啥聲音,原來是跑到陝西去了。

苗劉之變後論勤王之功,張浚當數第一,被擢為知樞密院事。

趙構還政後,曾問計於張浚,如何才能複興社稷。

當時張浚對趙構說中興大業必須從關陝開始,他擔心金人如果占領陝西進而入川,那東南半壁就無法保全,所以他主動請命要求到川陝去。

張浚深刻地認識到了川陝的戰略地位,而且對宋金態勢及今後的走向有一種先見之明。

趙構本想把張浚留在身邊,畢竟算來算去,他也是比較得力的乾將。

就在趙構猶豫不決的時候,監登聞檢院汪若海給趙構講了一段話:“天下者,常山蛇勢也。秦、蜀為首,東南為尾,中原為脊,今以東南為首,安能起天下之脊哉!將圖恢複,必在川陝。”

確實非常有見識!

聽汪若海這麼一分析,趙構最終還是同意張浚的請求,任命張浚為川陝宣撫處置使,聽便宜黜陟。將川陝政事、軍事、財政、人事等所有大權都交給了張浚,川陝就他一個人說了算。

而趙構也曾有段時間想西趨川陝做“蛇頭”,不過後來被金兀朮捏住了命門,一心隻求保命,就再也冇有這樣的念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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