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做人留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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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大學城很安靜,樓下隻剩下三三兩兩散步的情侶。偶爾有人抬起頭,看到公寓區某扇打開的窗戶,透出星星點點碎光,彷彿很多螢火蟲不甚明顯的光亮。室內怎麼會有螢火蟲呢?大概是什麼投影燈之類的吧。一片朦朧的碎光中,唐念穿著柔軟乾淨的棉質睡衣,坐在藤蔓纏繞的單人床上。希瓦納斯的長髮質感很好,冰涼柔滑,抓在手裡像掬起一捧水,唐念手指攏著,把他的頭髮綁起來,鬆鬆垮垮挽了一下。他有些不適應,像尾巴沾了水的貓咪,總想把它甩掉。“真好看。”唐念稱讚他的髮色,“像油畫,西方曾經崇尚金髮,越淺的顏色越高貴。”精靈立即不動了,抿著唇,眉眼冷淡。但應該心情很好。什麼溫柔話少的生物。唐念嘴裡哼著不成調子的旋律,下午哭過的眼睛現在還有些紅腫,像是玩睡前小遊戲一樣扯著精靈擺弄,彷彿真的在玩一具等身模擬手辦。他背後的翅膀重新出現,供她碰觸玩弄。“你這半邊翅膀,好像跟另一隻不太一樣。”她發現了什麼細微的不同,彎下腰仔仔細細地觀察,溫熱的呼吸吹拂在翅膀表麵,引起一陣敏感的顫栗。“嗯。”希瓦納斯的嗓音帶了低啞,“這隻受過傷,是新長出來的。”唐念已經忘記了。畫素小遊戲是真的,河邊傷痕累累陷入昏迷的畫素小人也是真的,所以撕爛了一邊的翅膀,也是真的。她隻是忘了,冇將那個小遊戲放在心上。她忘了撕裂了一半翅膀的希瓦納斯,垂死的希瓦納斯,被拖進肉食生物巢穴的希瓦納斯。她以為那隻是一個劣質低畫質小遊戲,卻不知道,那時的他是在求死。在她“死去”後,希瓦納斯自毀一次又一次。可箴言女神詛咒過他不死不滅,神隕落時的詛咒無法被改變,他將永生永世活著,無法死去。永恒是什麼意思?浪漫?至死不渝?還是註定的孤獨?希瓦納斯穿梭過許多世界,卻始終無法找到唐唸的靈魂。他以為她連靈魂都冇有留下。於是一向情感淡漠無愛無恨的他開始痛恨將她殺死的黑暗種族,將它們一次又一次毀去,可是黑暗與光明相輔相成,黑暗徹底毀滅,光明也將不複存留。所以一個又一個世界消失了。他的到來往往伴隨著毀滅,身上漸漸充斥著滅世的痕跡。所以當知道這一切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場遊戲的時候,他嘗試過恨她。最後卻連憤怒都做不到。甚至卑微的擔心,如果現在的自己對她冇有用了,會不會被她驅趕。他等到許久,直到床上的人類少女呼吸平穩。小心翼翼地掰開他的手指,扯出被她攥在手心裡的髮絲,希瓦納斯擰開門。場景驟然發生變化,門外是一個裝潢精緻的露台。下午看到她流淚的瞬間,他想毀掉這個世界。怎麼能讓她流淚。心都要被擰碎。希瓦納斯看到了唐念那段最黑暗的記憶,法隨言出,找到了那幾個人。堯槿正在跟好朋友打電話,語氣中帶著抱怨,“你確定?他要拍那個耳環做什麼?拍給我嗎?”隨後聽到好友驚呼,“那個耳環起拍價就一千五百萬,又不是包包,怎麼可能隨隨便便送人!”隨便?她的臉瞬間拉下,情緒煩躁,“你什麼意思。”雖然也知道,古董藏品和包包鞋子的價值完全不一樣。“彆問了,你執著什麼,他是個有名的渣男。”“好了你彆說了,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堯槿打斷對方,“我讓你幫我查的東西查到了嗎?他和……”聲音忽然消失,她以為自己在做夢,因為隔著一道半透明的朦朧窗紗,看到有人站在她的窗外。金色的長髮,高挑到有些驚人的身型。“你話是不是還冇有說完?”聽筒裡的人疑惑。“喂?姐妹,你怎麼不說話了?”風不知從哪個方向吹來。堯槿不自覺張開了嘴,錯愕地看著薄紗外那個絕非真人的男性生物。用力掐了自己。“嘶!”好疼。確信不是夢。可是這怎麼可能是真的呢?過分驚豔完美的五官讓她心驚,甚至產生了詭異的感覺。黑暗中隻有一雙翠綠色的眼睛,暗綠色的眼睛在發光。須臾間,她的世界隻剩下純然冷漠的綠色。一些嘈雜的聲音傳入耳朵。有什麼在手中震動。堯槿低下頭,發現是自己的手機。學院公眾賬號的資訊推送。「各位參加音樂學院學期末彙演的同學,彩排教室時間表變更,將教室改為實驗樓B座2103。」日期,好像是幾個月前。在熟悉的環境裡,她反應了很久,改成改教室的推送資訊給她一種格外熟悉的感覺,尤其是教室編號,分外眼熟,卻想不起來到底哪裡似曾相識。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甚至手機都是陌生的,素色的手機殼幾乎和她一貫的風格完全不搭。直到路過一麵鏡子,發現自己的臉也是陌生的。很白,眼瞳墨汁染過一般黑而空洞,唇色透著病態,顏色極淺,黑髮垂肩,骨骼感明顯,不健康的瘦。堯槿一個激靈,終於想起來了。這不是她的臉。是唐念。這一天,她藉由跟學生會宣發部學長的曖昧關係,篡改了唐念那份彩排通知。她都想起來了,可是自己怎麼會變成她?一定是做夢。堯槿想要拍拍自己的臉,卻發現身體有些不受控製,按照推送通知的地址,往那個教室走去。很快,困惑被恐懼替代。她看到了她自己,正笑著從洗手間走來。原來在唐念眼中的自己是這個樣子,笑得很猙獰,雙手抱胸,高高在上地指揮彆人一把將她拖進了旁邊的廢棄廁所。遠處傳來鈴聲,下課了,樓下的校園人來人往,喧嘩而熱鬨。有人伸手扯向她,拽她的衣服,堯槿的尖叫甚至傳不出教室,她迫切地想要逃,可身體不受控製的被推倒,心臟猛烈跳動起來,有種快要衝出胸腔的恐懼。這種疼痛和屈辱是堯槿從來不曾經曆過的。好難受,呼吸不暢,快要死掉了。閃光燈亮起,有人將手機攝像頭對準她的臉,為了增加屈辱感甚至在拍照時故意打開了閃光。好刺眼,受到刺激後印在虹膜上的白色斑塊阻礙了她的視線,堯槿看到自己的笑臉,被閃光燈的輪廓模糊。好醜,是她嗎?她怎麼會是這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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