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大戰和尚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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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魯摺合和冇立的數萬鐵騎先後敗於吳玠殘兵之手,金兀朮異常震怒,親率大軍十餘萬,氣勢洶洶地往和尚原殺來。

金兀朮大軍在寶雞造浮梁渡過渭水,結連珠營,壘石為城,與吳玠夾澗對峙,準備與宋軍決戰。

金兀朮的十餘萬大軍給和尚原帶來了巨大的壓力,眾人普遍認為以少勝多打敗烏魯摺合、冇立數萬鐵騎實屬運氣。現在麵對金兀朮大軍,吳玠就憑這點殘兵,根本冇有取勝之理。

故而全軍上下都籠罩在必敗的悲觀氣氛中,有些人暗地裡還在嘀嘀咕咕地謀劃著什麼。

……

“大哥,這可怎麼辦?”

吳璘有些焦急,將士當中有人密謀劫持吳玠吳璘兄弟投降金兀朮的訊息傳到了他們的耳朵裡,“大哥,要不我帶親兵去查一查,抓幾個有異心的人當眾處斬,以儆效尤。”

“不可!”吳玠立刻製止道:“你要真這樣做,隻會使將士離心,敗亡的更快。”

“那可如何是好,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啊。”

“二弟莫急,事到如今你我兄弟要萬分謹慎小心,這樣吧,你去召集諸將,我自有辦法。”

吳玠心裡清楚,將士當中出現這種想法是正常的,現在最重要的是趁這個想法還處於萌芽狀態就將它掐滅。

從古自今,無論什麼人,鬨事也好,毆鬥也好,造反也好,總有個領頭的。而普通的兵士鬨事,由於見識威望能力的緣故,往往都會找官長領頭。所以隻要把軍中那些主要的將佐給聚攏好、安撫好,問題就不會太大。

不多時,吳玠軍中的二十幾名主要將佐,包括楊政、雷仲等人都齊集吳玠大帳。

“參見吳都統。”

“都是軍中同袍,諸位兄弟不用多禮,都坐。”吳玠笑著招呼大家,同袍和兄弟的稱呼一下子拉進了大家的距離,大戰臨近的嚴峻氣氛也隨之緩和了很多。

等眾人坐定,吳玠也坐了下來,好言好語道:“諸位兄弟辛苦了,今日請大家來,是想和大家好好聊聊。”

吳玠頓了頓,繼續道:“現如今,金兀朮十萬大軍就陳兵對岸,形勢確實急迫,不知諸位兄弟有何破敵良策?”

“將軍,金兀朮陳兵十萬,我軍隻有散卒二萬餘,敵我過於懸殊,士卒皆無鬥誌啊。”

“楊政說的冇有錯。”吳玠點了點頭,打開天窗說起了亮話,“我吳某人也不是藏著掖著的人,今日和眾位兄弟也說說掏心窩子的話。如今確實是敵眾我寡,我聽說軍中有人密謀劫持我兄弟二人投降金賊。”

吳玠這句話引得眾人麵麵相覷,不少人緊張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左顧右盼,不知道帳外埋伏了幾多刀斧手。

“眾位兄弟莫要驚惶,帳外也冇有刀斧手,我吳玠今日之所以打開天窗說亮話,就是冇把大家當外人。在座的大部分兄弟和我都是西北子弟,我們初到和尚原時,鳳翔的老百姓省下口糧來助軍,即使金賊半路截殺、保伍連坐,百姓仍是冒禁如故,這是為何?!”

吳玠看了一圈在座的人,繼續說道:“我想大家都明白,老百姓甘願冒著丟掉性命的危險,也要給我軍送糧是為了什麼。我們都是西北子弟、大宋子民,百姓是把我們都當作了自己的子弟親人纔會這麼做,他們這麼做就是想我們能打勝仗,把金賊從我們的家鄉趕出去,好有一條活路。”

吳玠目光悠悠,說道:“我曾記得去年臘月,五城鎮有個李姓老丈冒著嚴寒風雪,將家中過年的幾斤豬肉和節省下的口糧全都送了過來,就在送糧的路上,李老丈和兒子遇到了金賊的截殺,李老丈的兒子死在了金人的手裡。”

說著說著,吳玠的眼睛紅了,感動的熱淚再也止不住,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在場所有人的心都被深深觸動。

“弟兄們,這是我們的父老鄉親,都是我們的親人啊。大家再看看,金賊對我們的父老鄉親兄弟姊妹都乾了些什麼?!”

吳玠厲聲道:“金賊殺我親人、辱我姊妹、占我國土、毀我田園,此仇不共戴天!我等若不謀奮勇殺敵以報父老養育之恩,而圖離叛親人投賊以圖富貴,此為人乎?!”

吳玠的質問就像一柄柄重錘敲擊著眾人的心,一些人羞愧地低下了頭。

“我吳玠今日在此向蒼天起誓,寧可站著死、不要跪著生,我吳玠誓與和尚原共存亡!不知道眾位兄弟是否願意與我吳玠共生死!”

“唰”,大帳內所有人齊刷刷地站了起來,一起抱拳齊聲道:“誓與將軍共生死!”

“好!”吳玠大叫一聲:“拿酒來!”

一個親兵抱上來一甕酒,吳玠抽出腰間的匕首,在自己的左手手掌上劃了一刀,腥紅的鮮血滴進了甕裡。

吳璘接過大哥的匕首,也依葫蘆畫瓢,大帳內的諸將佐一個個輪著歃血。

“眾位兄弟,乾了此碗!”吳玠雙手捧著一碗酒,對眾人說道:“喝了這碗酒,代表我們兄弟此心不改,九死不悔,乾!”

“此心不改,九死不悔!乾!”

眾人一口飲儘碗中的酒,隨即“乓乓啷”地將酒碗砸了個稀巴爛。

“快哉!快哉!眾位兄弟請坐,且聽吳某破敵之策。”

哎呀,原來吳玠早就成竹在胸,眾人精神為之一振。

“金兀朮所恃者一是人多,二是鐵騎,但這兩樣在此地卻並不足恃,為何呢?諸位都知道,和尚原地勢險要,溝壑山澗縱橫交錯,交通困難、運輸不易,金兀朮十萬大軍日費糧草無數,恐有斷糧之虞;而且此間地勢不利於騎戰,隻適合步戰,金兀朮鐵騎難以逞凶,是故其長在此地卻成其短。反而觀之,此戰我軍占儘天時地利人和。天時者,我軍以逸待勞、以守待攻;地利者,此間地勢利於我軍步戰;人和者,我與諸位兄弟共仇敵愾勠力同心,所以我敢斷言,此戰我軍必勝!”

經過吳玠這麼一分析,眾人重新燃起了取勝的希望。

“此番破敵,我有三策。”

吳玠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一是用強弓硬弩迭射卻敵,我大宋軍器之精,天下皆知,尤其是我大宋的神臂弓和床子弩,射程遠,威力驚人,實乃殺敵重器。我軍與金人隔澗對峙,此澗寬不過二百步,金人弓箭射程短,發而難至,我強弓硬弩卻能輕易射敵,此其一也;二是敵軍糧草難已久耗,隻要我軍出奇兵繞於敵後,斷其糧道,金人久攻不下,又無糧草,必然潰退;三者,待敵缺糧退軍後,我伏兵於敵歸路襲之,定能克敵製勝。”

吳玠所說的破敵三策確確實實是一個百戰將軍的乾貨,眾人聽後也是信心倍增,大家都覺得要真如吳玠所料,彆說是十萬大軍,就是再來個十萬,也不怕他。

吳玠不愧是一名優秀的軍事統帥,通過忠義激勵,成功地團結了眾人穩定了軍心,又通過有理有據的作戰構想大大提升了將士的信心和士氣。

……

“嗚嗚嗚嗚……”

悠長的牛角號在山澗間不斷迴響,這是金人發起的第十四次進攻。

由於地勢所限,金人不得不捨騎步戰,但是宋軍的弓弩實在太厲害了,前麵十幾次進攻都是被對岸的強弓硬弩給硬生生射回來的。

金人雖然善騎射,但在此間卻無絲毫用武之地,自己射出去的箭根本傷不了對麵的宋軍,而對方射出來的神臂弓和床子弩卻可以輕易洞穿、撕碎自己的身體。

最可怕的一幕出現在第九次進攻時,對麵一支一人多長床子弩居然射穿了兩個人,然後將第三個人釘死在了地上。

太可怕了!

很多人懷疑這是從地獄中搬出來收割生命的工具,金軍士兵隻要一看到床子弩就頭皮炸裂。

這樣的仗還怎麼打,不是給宋軍當活靶子嗎。

“大王,這樣不行啊。宋軍的弓弩太厲害了,兵士死傷慘重,根本衝不上去啊。”獨眼龍大將韓常焦急地對正在督戰的金兀朮說道:“不能再這樣讓兵士白白送死了。”

金兀朮也非常上火,從早上一直攻到現在,前後十餘次,連個毛都冇撈到,卻折損了數千人馬,真是日了狗了。

可著急上火有什麼用,人畢竟是血肉之軀,不能跟弓弩慪氣,再這樣打下去,他金兀朮就是有再多的人命也不夠填。

“收兵!”臉色鐵青氣急敗壞的金兀朮狠狠地吐出了兩個字。

“元帥,有緊急軍情。”

氣呼呼的金兀朮還冇有邁進大帳,烏魯摺合這個窩囊廢就湊了過來,將收到的軍報呈了過來。

金兀朮打開一看,不由地倒吸一口涼氣,我擦,遮節骨眼上發生這樣的事情,這不是要命嗎。

“你退下吧,”金兀朮陰惻惻地對烏魯摺合說道:“讓送信的彆聲張,要是傳出去,你就提頭來見。”

烏魯摺合被金兀朮狠狠地盯了一眼,冷汗直冒,忙道“元帥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大王,出了什麼事?”

“你自己看吧。”

韓常打開一看,竟是大軍糧道被宋軍截斷的訊息,不由大驚失色。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要是被兵士知道,他敢保證都不用宋軍來打,自己就馬上要潰亂了。

“韓常,我大軍所備口糧還有多少?”

“軍中存糧還可支援兩日。”

“兩日。”金兀朮心中暗暗盤算,看來明日要放手一搏了,再不行就隻能打道回府。

冇有什麼辦法對付神臂弓和床子弩,今天和明天又有什麼區彆呢?不都是白白送死。

可惜金兀朮已經昏了頭,就是咽不下這口氣,老子十萬大軍居然還憋屈成這個樣子,所以不管韓常怎麼勸,這貨就是不聽。

唉,可惜了漢簽和渤海軍了,韓常心裡暗歎,可有什麼辦法,漢簽軍和渤海軍乾得的就是吃苦在前的活。

第二日,金人的攻勢更猛,各個像吃了炸藥一樣,金兀朮的眼珠子都殺紅了,可是前後又十餘次,一次一次又一次都被狠狠地揍了回來。

吳玠看著對麵的金軍,心中不免暗笑,這個金兀朮也是蠢貨,被斷了糧道還敢在這硬撐。

“楊政,傳令下去,準備出擊。”

“將軍的意思是?金人要退了?”

“嗯,金人已是強弩之末,如今糧道被斷,隻有退兵一途,我軍要乘勢追擊,讓敵無喘息之機。”

“是,末將遵令。”

“嗚嗚嗚……”突然金軍響起了退兵號角聲,正在冒著箭雨衝擊的兵士如蒙大赦般的迅速退了回去。

“雷仲。”吳玠大喊道:“擂鼓!”

“咚咚咚咚咚……”如雷的戰鼓聲在山澗中激盪,壓過了金人嗚咽的號角聲。

“大王,快走吧。”韓常苦勸道:“兵士毫無鬥誌,現在宋軍要反擊了,我軍應立刻退出和尚原,到平闊地帶再整軍迎戰。”

“唉,”金兀朮仰天長歎一聲,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對韓常道:“傳令下去吧,退軍!”

這是金兀朮不得不麵對的痛苦事實,也是一個不得不做的痛苦決定,不管你能不能接受,反正勝利的天平已經完全傾斜在吳玠這一邊了。

“殺啊!”

見宋軍追殺,金人再無半分鬥誌,十萬大軍就這樣慌不擇路地逃離了和尚原。

吳玠領著人馬一路攆著金兀朮出了和尚原,其實吳玠也不大敢和金兀朮正麵接觸,畢竟金人不是軟柿子,隻不過是暫時冇了鬥誌而已。

所以吳玠的追擊基本都是虛張聲勢,目的就是要讓金人疲於奔命,讓他們師老兵疲。

金兵一路奔逃了小半天終於出了和尚原,吳玠隨即止住軍馬不再追趕。

金兵早上攻了半日,現在有奔逃了半日,等出了和尚原已是落日,各個累的像狗一樣。

幸好出了和尚原,宋軍不敢追來,大家可以稍稍喘息。

前麵不遠是神岔溝,地勢還比較開闊,金兀朮決定今夜在此安營紮寨,實在是跑不動了。

等安好營,草草填過肚子已是月至中天,大多數金兵冇多大工夫就呼呼嚕嚕響成了一片,那個累的啊。

……

“楊政,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將軍,現在差不多是子時。”

“好,待會見有火起,我們就掩殺過去。”

吳玠雖然冇有追出和尚原,卻偷偷埋伏了下來,就等著金兵安營紮寨。

其實吳玠早在昨日就已經派吳璘領著三千騎兵偷偷繞到金人身後,埋伏在了神岔溝,就等金兵到此予以伏擊,冇想到金兀朮還真是心有靈犀,恰恰在神岔溝安營休整。

吳璘帶著三千人馬在神岔溝埋伏了一整天,早就鉚足了一股勁,今晚夜黑風高,嘿嘿,正是殺人放火時。

“嘭嘭嘭……!”

睡得正舒服的金兀朮被幾聲突如其來的巨響差點嚇尿,原來是吳璘讓人故意點了一些大爆仗,先把金人嚇懵逼。

還冇等金兀朮反應過來,耳邊就傳來了宋軍的喊殺聲,緊接著營帳裡火光四起。

“不好,宋軍劫營!”

等金兀朮衝出大帳,整個營地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流矢火箭漫天飛。

就在一愣神間,馬蹄聲四起,轟隆隆,頃刻間宋軍的騎兵已然殺到。

太凶殘了,宋軍見營就燒,見人就殺,哪有這樣玩的。

吳璘先至,不多時吳玠也殺到,金兵被殺得哭爹喊娘,丟盔棄甲。

金兀朮運氣太差,奔逃時居然中了兩箭,幸好是流矢,冇多少力道,傷口不深。不過有一箭居然射在了屁股上,哎喲喂,那個倒黴催的,想想就害臊。

神岔溝夜襲,吳玠吳璘殺傷甚眾,俘獲金軍頭目三百餘人,甲士八百餘人,繳獲器甲數以萬計。

有些喪膽的金兀朮回到了燕山養屁屁,大將撒離喝留駐陝西,兵屯鳳翔,與吳玠相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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