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趕緊毀滅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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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天氣格外的好,九月的江南到處沉浸在豐收的喜悅。

葉治一家雖然老早就搬到了溫州城內居住,但阿爺阿姥還是會經常回葉家村的老屋轉轉。

特彆是阿爺,雖然年紀大了,但還一直耕種著自家的水田,他說自己種的米最香。

今天割稻,阿爺特意起了個大早,拽著葉治,並請了同村一幫後生幫忙。

大夥一直從日出乾到了日落,才收割了大半。

今年的年景不錯,加上這兩年市麵上出現了從占城來的稻種,一畝地多的可收三、四石哩。

看著金黃的稻穗,大家的臉上洋溢著幸福和滿足的笑容,今年又是一個豐收年。

雖然累得像死狗一樣,但葉治從未感覺如此的快樂和滿足。人的根在土地上,看來一點都冇錯,那是一種天然的歸屬和親近。

因為明天薛先生要考課業,葉治帶著魯奇魯巧兄妹趁著天還未黑先回到了城裡。

不過還未進家門,在門口就被人攔住了。

“哎呀,治哥兒,你總算回來啦。”

葉治一看,原來是衙門裡的皂吏,於是有些納悶地問道:“你在等我?”

“可不是哩,”皂吏顯然有些等得不耐,但也不敢在葉治麵前耍臉色,怏怏地說道:“大人請治哥兒過府一敘呢。”

盧知原這麼晚了還讓人在門口堵自己,肯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葉治不敢怠慢,對魯奇魯巧兄妹叮囑了幾句,又塞給了皂吏幾角碎銀,就往州衙而去。

見到盧知原,葉治才知道還真有“重要”的事情,甚至說是天大的事——當今皇帝陛下有賞賜給他葉治!

葉治有點意外,這個趙構怎麼突然給自己送東西來了,自己也冇有做過什麼好事啊。

啊呸,這話說的好像自己專乾壞事,不乾好事似的。

盧知原也隻能表示羨慕嫉妒恨,這人比人氣死人的話還真冇錯。

趙構落難溫州,自己鞍前馬後伺候的無比周全,也冇見趙構有半點賞賜,甚至這個溫州知州的位置也冇挪挪的意思。

葉治這小子不知道是祖墳冒青煙啊還是著了火,趙構第一次見麵就賞賜了隨身玉佩,驚掉了無數人的下巴。

現在兩三年過去了,冇想到趙構還記得葉治,千裡迢迢頒下賞賜,這是什麼樣的恩典?!敢情自己忙死忙活,都被這小子占了便宜。

盧知原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這個少年郎,彆看葉治現在才十幾歲,但讓人感覺卻像是個久諳世事的大人。

除了比同齡人高大英偉外,更重要的是葉治身上有一股與年齡不相稱的沉穩和分寸,好似清晨霧靄中的旭日,華而不露、含而不放,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嗬嗬,盧大人。”葉治稚氣未脫的聲音將盧知原的思緒拉了回來,“盧大人,今日學生勞累過度,身體有些不適,現在也無旁人,您看是不是就不用跪謝了?”

盧知原白了一眼葉治,這小狐狸又來了,嘴上故意嚇唬道:“陛下禦賜,身為臣子理當叩謝,這是禮製,要不然就是大不敬。”

得,聽盧知原這麼一說,葉治可不想收了點東西還要被扣個大不敬的罪名,不值當!

就委屈一次吧,來到這個世界,有些事情還是要隨大流滴。

“好啦,彆在老夫麵前裝模作樣了。”

看著葉治心不甘情不願要北麵而拜的時候,盧知原冇好氣地叫了起來,“就你那點心思老夫還不知道,中官不在,這次就免了。”

“哈哈,那學生謝過大人寬宏。”葉治嘻嘻哈哈一臉欠的樣子,盧知原真想脫下靴子抽他。

“快打開看看吧,陛下賞賜了什麼好東西。”

葉治也同樣好奇趙構這次出手到底有多大方,不待盧知原催促,打開了錦盒一看,原來是套文房。

葉治暗暗嘟了嘟嘴,心裡嘀咕道這皇帝老兒也忒小氣,老子每年一車一車的香皂給他往宮裡送,居然就回這點禮,也好意思拿出手,連利息都不夠。

盧知原一看是文房,不禁目露奇光,喃喃自語道:“嘖嘖嘖,陛下居然賞賜了文房。”

那表情好像這些東西是金子澆的寶石鑲的。

“葉治,你可知陛下賜下文房是何意?”

葉治心中頑笑歸頑笑,當下也是鄭重北麵行禮,正色道:“學生知曉,定不辜負陛下期許。”

盧知原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陛下賜下文房,可見對你寄予厚望,你是老夫生平僅見的少年天才,但你要記住,玩物喪誌,若想成才,一展抱負,靠天分是不行的,刻苦向學纔是正道。王文公有一文,名曰《傷仲永》,可知。”

“學生讀過。”

“嗯,你之通悟亦是受之於天,老夫希望你能珍而惜之、奮而發之,書山有路須勤為徑,學海無涯以苦作舟,切記。”

葉治恭恭敬敬地朝盧知原行了一禮,道:“學生受教了。”

見葉治如此虛心誠懇,盧知原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話題一轉說道:“還有一事,這三年的包稅之期就要到了,陛下已頒下旨意,期限一到,即刻收回,不得遷延,我跟你知會一聲,好做準備。”

“啊!”葉治好像突然被劈了一樣,故意央求道:“大人,能否在多寬限幾日啊。”

眼看葉治又開始耍賤,盧知原真的忍得很辛苦不抽他。

這小子就這德性,正經起來比老學究還正經,不正經起來就賤的冇底線。

“滾!快滾!老夫不想看到你。”

“大人莫惱,學生這就滾,嘿嘿。”葉治夾起了錦盒,行了個禮就告辭了。

結果剛跨出門廳,身後的盧知原冷不丁喊道:“韓大將軍要見你!”

這下葉治真被嚇了一大跳,雙腿一軟差點冇跪倒。

“大、大人,你說的是真的嗎,韓、韓將軍又來啦。”葉治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結巴了,瘟神誰不怕,況且自己還把他狠狠得罪了。

“哈哈……。”看到葉治嚇成這個熊樣,盧知原彆提多開心了。

“你小子也知道怕,哼,韓大將軍冇來,不過有封信給你,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葉治艱難地接過韓世忠的親筆信,哀歎了一聲,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啊。

不行,為了人身安全,說什麼也得儘快把五味和牆上的字給抹了。

看著葉治一臉吃癟的樣子,盧知原那個酸爽啊,就和吃了老壇一樣。

第二天,薛弼考完課業,單獨留下葉治又是好一番勉勵,得此佳徒,也是人生無憾。

出了中山書院,葉治哼著小曲,一路閒庭信步地往迴轉,冇想到今天又有人來堵門了。

今天堵在門口的是許久未見的陳有貴。

陳有貴明顯又肥了一圈,讓人看了都替他費勁,臉色也有些虛,聽說每年都要納小妾,能不虛嗎。

自從撿到葉治這個聚寶盆,短短幾年陳有貴儼然已是溫州商界一哥。

有錢,賊拉有錢,天天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據說現在吃魚都要下人將魚刺挑儘了才肯下口。

“治哥兒,您回來啦。”

陳有貴不管多有錢,在葉治麵前始終陪著小心,絲毫不敢拿大。

他自己心裡清楚的很,冇有葉治,他陳有貴還是五馬坊上賣胭脂水粉的普通小商賈,現在的萬貫家財和幸福生活全拜葉治所賜,他能不處處陪著小心嗎?

“喲,陳大掌櫃,稀客啊。”葉治打趣道:“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怎麼,又給我送請柬來了?這回是娶啊還是生啊。”

“嗬嗬,治哥兒,您就知道取笑我。”看來今天葉治心情不錯,陳有貴笑著回答道:“今天來,是有事和治哥兒您商量哩。”

“為包稅的事情來的吧。”

“您知道了?”

“嗯,昨天盧大人跟我提過。”

“那治哥兒您的意思是?”

“大中午的彆傻站著,進門再說吧。”

陳有貴心中一喜,冇想到葉治今日會主動讓他進門,平日裡這葉宅的門可不是這麼好進的。

葉治喜歡清靜,所以這些年來他陳有貴進門的次數幾個手指頭都掰算的過來,基本是正月拜年時才進門一趟,估計也是葉治覺得正月頭不好拒客才讓他進門的。

到了廳堂,葉治給陳有貴看了杯茶水,就管自己埋頭吃飯。

陳有貴見葉治吃飯,也不說話,更不敢催促,耐心地等著葉治喝完最後一口湯,放下碗筷。

“陳掌櫃,不好意思久等了,你說吧。”

“治哥兒,您也知道,這三年包稅期限眼看就要到了,您看能不能請盧大人再給咱們延個幾年,這個稅額好商量。”

葉治看了一眼陳有貴,這也難怪,誰會嫌錢多,這個包稅有多賺錢,他倆心裡最清楚。

特彆是這兩年溫州港口的日益興盛,每年帶來的收益根本無法想象,現在突然要丟掉最肥的一塊肉,等於是把搖錢樹給砍了,誰能捨得?

“陳掌櫃,這幾年也賺了不少吧。”

“是,是,全賴治哥兒提攜和照應。”

葉治笑了笑,說道:“這錢多少纔是多啊,冇底。人還是不能太貪心,知足常樂。”

“嗯,嗯。”陳有貴頭點得如小雞啄米,連忙說道:“治哥兒的意思我懂了,是我貪心了。”

“這也不能怪你,任誰都會舍不下,不過舍不下也冇用。陛下已經下旨,期限一到,即刻收回。所以,你還是早幾日做好準備,到時候和市舶司的人交接一下。”

“治哥兒,您說是陛下親自下的旨意?”陳有貴有些奇怪,他弄不明白,溫州碼頭這麼點地,也值得皇帝親自過問?

“這有什麼,陳掌櫃,這市舶一年有多少收入你我心裡最清楚。現在朝廷的日子過得緊巴巴,放著這麼大筆錢自己不賺,你說可能嗎?陛下能讓咱們把三年之期履行完就已是天大的恩惠了。況且,現在包稅這事情,盧大人也做不了主了。”

“噢,這又是為何?”陳有貴不解地問道,這溫州地頭上的事情,盧知原作為父母官扛把子居然做不了主?

“嗯,前陣子,陛下剛下旨,在江、浙、荊湖、廣南、福建路設了都轉運使,杭州、明州、溫州、泉州、廣州幾處市舶司都歸都轉運使管,也就是說今後這海貿的市舶稅是陛下直接派人來收,就是盧大人也無權過問。”

葉治這麼一說,陳有貴才明白,自己能收三年已經是老天保佑。皇帝要是半路說要收回,你能說半個不字?

知足感恩吧,這三年來光是包稅的利差就有幾十萬貫,還不算自己搗鼓海貿賺的錢,絕對是發了一筆橫財。

一想到這裡,陳有貴看葉治的眼神更加的崇拜了,心想,今後一定要低調些,真論有錢,這城裡誰還比治哥兒有錢。

“對了,陳掌櫃,這花圃的事情弄的怎麼樣了?”

“治哥兒放心,已經弄的差不多了,花種、花農、還有花圃都基本準備停當,保證讓您滿意。”

“嗯。”葉治點了點頭,這陳有貴雖然貪心點,辦事情卻是賣力的,基本也冇出過什麼錯漏。等花圃搞好了,這香皂的產量就能提上去。

“還有,你替我再備些香皂,我要給韓太尉送去。”一想到韓世忠,葉治心裡就打突突。

昨天,韓世忠的信裡表達了對葉治十分強烈的“掛念”之意,說自己還聽說葉治也很“捨不得”他,以至於在酒樓裡都題了想念他的詩來,說自己什麼時候得空一定到溫州來“看看”葉治。

這差點冇把葉治嚇尿,要是到時候韓世忠帶著刀斧手趕來,他可往哪逃啊。

所以,趕緊先送點禮拍拍馬屁,更重要的是要找人把牆上的詩給抹了,毀滅罪證。

陳有貴一聽說要給韓世忠送禮,滿口答應,心想自己真是上輩子積了大德,跟對了人,葉治這小小年紀,來往的都是達官顯貴,日後那還不要上天哩。

“陳掌櫃,嘿嘿。”葉治麵帶微笑喊了一聲。

一看葉治這臉賤樣,陳有貴心裡咯噔一聲,完了,這小狐狸又要我擦屁股了。

果不其然,小狐狸笑眯眯地說道:“陳掌櫃,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

陳有貴硬著頭皮應承道:“治哥兒,您,您吩咐吧。”

“哈哈哈,陳掌櫃就是爽快,我葉治就喜歡這樣的朋友。我在五味和牆上寫的那首詩要拜托陳掌櫃你想想辦法,給我抹嘍,行嗎?”

“行,行。”

我能說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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