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命要靠自己去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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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幾日來南寨的第三次告急,吳玠被搞得惱火,南寨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地方,不容有失。

“田晟,你再帶人去南寨一趟,告訴郭震,南寨要是有什麼閃失,讓他提頭來見!”

“是!”

田晟這幾日就是個救火隊長,幾乎每天都得往南寨跑一趟。

吳玠也殺紅了眼,好幾天過去,吳璘還是在外頭急著團團轉,而自己又生怕這個郭震關鍵時刻掉鏈子。

不過世事就是這樣,怕什麼來什麼。

田晟成功救火回來複命僅僅個把時辰,南寨就傳來了壞訊息:金軍攻破南寨防線!

吳玠如遭雷擊,怒不可遏,操起大刀對田晟喊道:“快,隨我來!”

也幸虧吳玠田晟趕到的及時,南寨雖破,但金軍打開的缺口還不算大,加之整個防線並不長,所以湧上營壘的金軍有限。

“殺!”

吳玠振臂一呼,如同一隻發瘋的老虎帶頭衝向了金軍。

南寨將士見吳玠親自領援軍趕到,而且身先士卒奮勇廝殺,無不精神大振。

很多時候肉搏戰最終比拚的是精神和意誌,吳玠拿出了渾不怕死的英雄氣概,終於將金軍打退了下去,重新守住了南寨營壘。

“來人呐,將郭震拿下!”血染征袍的吳玠動了真怒。

“啊,大帥饒命!”

郭震此時才反應過來,不由嚇得魂飛魄散。

“哼哼,饒命?一將無能累死三軍。獨獨你這南寨三番五次告急,如今又被金人破寨,我已經說過,南寨有失,提頭來見,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拖下去,斬!”

吳玠根本不給郭震什麼辯解的機會,三軍將士也冇有一個人敢替郭震求情。

不大一會兒,軍法官就提著郭震的人頭來向吳玠覆命。

吳玠指了指郭震的首級,冷冷地丟下一句話:“懦弱怯戰者殺無赦!”

吳玠的鐵血徹底激起了將士拚死之心,第一道防線就這樣牢牢地守了七日。

大軍瘋狂地攻了七日,還是未能突破第一道防線,金兀朮必勝的信念也出現了動搖。

……

“大王,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士兵傷亡太大了。”韓常一臉憂愁,吳玠這塊骨頭未免也太難啃了。

金兀朮也有些氣餒地問道:“你說怎麼辦?”。

“讓將士們休整一下吧,吳玠那裡去勸降試試。”

“能行嗎?”

“試過才知道。”

“好,”金兀朮歎了一口氣,“我們去會會他。”

聽說金兀朮要和自己談談,吳玠思索了一會兒,對統製官王浚耳語了幾句,就帶著姚仲等人登上了營壘。

隻見壘外一行三騎遙然相望,中間一個身著黃金鎖子甲,頭戴貂瓴金盔,外披黑裘大披風,腳跨白龍神駒,好不耀眼威風,一看便知是四太子金兀朮。

“吳大將軍,請現身相見!”

“吳玠在此!來者何人!”

“我乃大金國萬戶都統韓常,我大金國元帥府右都監兀朮大王欲與吳將軍說話。”

“吳某在此,有話快說!”

“吳將軍!”金兀朮開口喊道:“我大金國順天應命,國祚當興。而趙氏失德,國運已衰,不可扶持。識時務者為俊傑,將軍乃當世英豪,何不擇明主而事。兀朮對將軍仰慕已久,將軍若來,我大金國必當奉為上賓,定不失百裡而王,將軍莫再一意孤行。”

金兀朮開出的價碼夠高的,吳玠冷笑一聲,衝金兀朮喊道:“多謝都監美意,吳玠已事趙氏,不敢有二。都監亦無需多言,你我還是戰場上見真章!”

喊完話,吳玠多姚仲點了點頭。

“咚咚咚咚……”瞬間鼓聲大作。

“小心戒備!”

韓常抽出寶劍大喝,吳玠難道是要主動出擊?

一會兒就聽得關外殺聲震天,韓常心中剛詫異,突然之間心神電轉,大叫一聲:“不好!”

“何事不好?”

“吳玠聲東擊西,要接應吳璘入關會合!”

被韓常這麼一提醒,金兀朮恍然大悟,二話不說,提馬就往劉夔軍中馳去。

不過金兀朮和韓常還是遲了一步,吳璘在王浚的接應下,利用兩軍息戰防備鬆懈的空檔成功地突破了劉夔人馬的封鎖,整整七日夜,終於得以入關會師。

又被吳玠擺了一道,金兀朮怒不可遏,當即從劉夔軍中抽調萬餘生力軍開始了新一輪的瘋狂進攻。

有了吳璘的生力軍,防禦力量大增,儘管金人的攻勢如潮,一浪猛過一浪,第一道營壘卻像堅固無比的海塘,任你風大浪大始終安穩如磐。

“讓人馬都先退下來。”

金兀朮不得不麵對現實,這樣下去一年半載也拿不下來,現在隻能想辦法改變戰術,“韓常,你讓人抓緊去趕製一些雲梯。”

……

經過一天難得的休整,二十餘架嶄新的雲梯出現在了營壘之前。

望著這一架架雲梯,吳玠眉頭緊鎖。

“大哥,怎麼辦?看這架勢,金兀朮是要放手一搏了。”

“二弟,楊政,你們去把所有長刀手和長槍兵都調上來,還有多弄些撞竿來,快去。”

“咚咚咚咚咚!……”

金兀朮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恨恨地敲擊著戰鼓。

“殺!”

撒離喝、韓常、劉夔急紅了眼,十萬大軍廝殺了十來天,死傷無數,連第一道營壘還冇有拿下來,說出去都要臊得慌。

頃刻之間,營壘前又是一片腥風血雨。

“楊政!”

“大帥!”

“去,讓長刀手在前,長槍手在後,一定要把金賊擋在壘外。還有讓長盾護住撞竿,隻要雲梯靠近,就給我狠狠地撞!”

吳玠的戰法效果很好,長刀長槍不斷收割著試圖登壘的金軍士兵的生命。

但是敵人太多了,殺了一批又湧上來一批,一批接著一批,殺也殺不光,營壘之下屍體已堆積如山。

金軍士兵就像是中了邪魔一樣,一波一波往前衝。

殺人殺到了手軟,可就是殺不光、停不下,麵對這地獄般的場麵,很多將士心底漸漸升起了莫名的恐懼,逐漸出現了意誌鬆動的跡象。

戰打到這份上,還有退路嗎,就是用身體,也要頂到底!

吳璘跳下營壘,用長刀在地上劃出了一條長線,大喝道:“所有人,頂上去!有敢退過此線者,殺無赦!”

說完,手持長刀重新衝上了營壘,又奮力廝殺起來。

吳璘這個拚命三郎成功激起了將士死磕到底的決心,官軍殺退了一波又一波的瘋魔敵人,死死守住了第一道防線!

“大王,這樣還是不行!”

看死傷無算,卻久攻不下,韓常異常著急。

“那你說怎麼辦!”

“放棄中間,集中力量攻兩頭!”

“好!你左我右!”

金兀朮瞪著猩紅的大眼,要親自上陣。

“隨我殺!”

韓常大喝一聲,帶著士兵向南寨衝去,而金兀朮則像一隻暴怒的黑熊殺向了北寨。

霎時間金軍人馬一分為二,集中力量攻擊防線兩頭。

殺到此刻,雲梯根本就不需要了,因為營壘下屍體如山,隻要踩著屍體往上就能爬上營壘。

冇想到金兀朮還有這一手。

本來居中當其衝的吳玠此時倒成了救火隊長,帶著人馬在南北寨之間來回救場,但是效果並不好。因為營壘之上空間有限,容納不了太多的士兵,金兀朮這麼一來,營壘中間的人隻能乾瞪眼,從而起到了削弱防禦力量的作用。

“大哥怎麼辦?”

將士們已經廝殺到幾近脫力,靠著頑強的意誌在苦苦支撐。

“傳令,全軍退到第二壘!”

吳玠當機立斷下達了退守的命令。

第二道營壘的寬度隻有第一道營壘的三分之一不到,大軍在這樣狹**仄的空間內廝殺,根本無分左右,也冇有什麼轉圜的餘地。

金兀朮不給吳玠什麼喘息的機會,官軍前腳退到第二壘,他們後腳就跟著殺了上來。

看到金軍如螞蟻一樣源源不斷地殺將過來,見慣生死的廝殺漢也覺得頭皮發炸,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大帥,屬下建議我軍退到關內,這第二壘空間狹小,太難堅守了,而且萬一金軍舍壘繞道直接攻關,事情就急迫了。”

右軍統領王慶的建議引起了不少將領的讚同和附議。

“不行!”

吳璘堅決反對道:“我軍退到二壘,剛一接戰就要退守,這是不戰而退,軍心定亂。除了堅守,我們彆無他途,我看著金軍也撐不了多久,現在就看誰頂到最後,誰就能取勝。”

“是啊,大帥,不能退!”楊政也同意吳璘的看法,“大帥,此地是川蜀扼塞,死不可失,我們可以用勁弓強弩對敵,金軍斷不敢舍二壘而攻關。”

吳玠沉思了一會兒,斷然道:“死守第二壘。楊政,讓兵士把強弓硬弩都拉上來。”

“大哥,王彥和關師古的援軍會來嗎?”眾將散去後,吳璘偷偷地問了一句。

在金人進攻仙人關前,吳玠就派人招自金房鎮撫使兼宣撫司參議同都統製王彥和熙河路馬步軍總管、統製熙秦軍馬關師古來援。

吳玠望著秦嶺的無數關山,微微地搖了搖頭,似有些無奈地說道:“二弟啊,這命還是要靠自己去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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