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悲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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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拿著兩個烤好的地瓜湊到了彭遠身旁。

“大哥,眼下咱們就隻有這個了,公主她……”

彭遠一瞅忙也有些為難地皺了皺眉。

“沒關係,彭大人,拿過來吧。”公主忽開口道。

於是,彭遠隻讓沈明將那地瓜小心地送了過去。

“還請公主慢用。”

沈明畢恭畢敬地將那地瓜捧到了對方麵前。

公主則瞅著那還正向外冒著熱氣的地瓜好奇地眨了眨眼,可她剛要伸手去拿,卻隻又趕緊把手一縮。

“呀!真燙!”公主吹著自己的手指道。

沈明還有些納悶。

“誒,不燙呀,這不剛好嗎?”

他連忙將其中一個地瓜剝開,隨後用嘴輕輕吹了吹。

“給,公主,這下不燙了。”

公主則先是用她那纖纖玉手又小心地試了試,覺得確實不燙後這纔將那已剝好皮的地瓜舉至眼前仔細端詳起來。

“這就是……這就是百姓們常吃的地瓜?”

彭遠忙一低頭。

“目下卑職等便隻有這個了,還請公主暫且忍耐,先將就著……”

“啊,真香呀!”

不等彭遠說完,對方卻已是坐在那裡狼吞虎嚥起來,看樣子她還真是餓壞了。但見這位早已將宮中禮儀全部拋諸腦後的公主,隻三兩下的工夫便將自己手裡一大塊的地瓜全都塞進了嘴中。見對方忽一個勁地開始敲打起自己的胸口,那還在邊上傻笑著的沈明隻連忙將水壺遞了過去。

“快,喝口水往下壓一壓。”

公主趕緊接過水壺“咕咚咕咚”喝了幾口,之後這才總算長舒了一口氣。

“唉——噎死我了,不過這東西還挺好吃!”公主朝沈明傻笑道。

眾人見了卻隻不由得在邊上紛紛竊笑。

“這公主怎麼連地瓜都冇吃過?”

“是呀,我天天吃這個,怎麼就冇覺出有什麼好吃的?”

“咳咳!”

彭遠忙假意朝左右輕聲咳嗽了幾下,眾人遂隻趕緊又安靜下來。

而這會兒沈明則已是將那另一個地瓜也剝好了。

“公主,請。”

這次對方也不再像剛纔那樣,便隻細嚼慢嚥起來。抬頭一瞅,見這麼半天原來彭遠都還一直站著,於是公主忙讓道:

“誒,彭大人,快請坐呀。”

“卑職不敢。”

“噯,這裡又不是長安,我們也不在宮中,大人又何必拘禮?”

彭遠想了想,之後這才慢慢側身端坐下來。旁邊沈明一瞅則也趕忙換成了盤腿坐姿。可不知為何,漸漸地,公主隻開始在那裡輕聲啜泣起來。

“誒,公主,這好端端地你哭什麼呀?”沈明忙奇怪道。

誰知公主一聽卻反倒哭得更傷心了,隻叫邊上的沈明急得直在那裡抓耳撓腮。回頭一瞅自己大哥,不想這會兒彭遠卻也正在那裡長籲短歎。

“公主,大哥,你們這到底是都怎麼了?”

片刻過後,彭遠則也終於開口道:“唉,想來公主一定是在為奶孃之死而悲傷吧。”

公主淚眼汪汪地點了點頭。

“不錯,我正是在為此落淚!隻因母親生下我後便一直體弱多病,所以我從小就是由奶孃一手帶大的,母親辭世後,奶孃更是有如我親母一般,不想今日她竟……”

說著,公主隻再次哽咽起來。

沈明聽後這才也忽又想起了什麼似的,連忙從自己懷中掏出了先前的那枚簪子,隨後小心地遞了過去。公主一瞅,當即泣不成聲。

“奶孃……嗚嗚——”

許久,公主總算是又慢慢平靜下來,彭遠見狀於是道:“既是眼下公主已然流落至此,但不知此刻長安是不是已經……”

對方忙點了點頭。

“不錯,此刻京師長安已是一片大亂!”

眾人一驚。

“唉,果不出所料!”彭遠哀歎道。

沈明忙也從旁問道:“公主,來時我們曾聽說,陛下正打算帶人西行,可有此事?”

“不錯,皇兄確已西狩。”

“那為何公主未與陛下同行?”

彭遠有些不解。

公主卻隻搖了搖頭,隨後啜泣道:“大人有所不知,想皇兄他雖已是登基八載,可這八年來卻冇有多少政令是真正出自皇兄之手的,那權宦田令孜仗著皇兄對他的寵信,欺上瞞下、把持朝綱,結黨營私、權傾朝野,而那一個個公卿大臣則也無不對其唯唯諾諾,生怕得罪於他!此次賊巢北犯,直至占領了東都洛陽,可那田令孜卻仍是欺瞞不報,以致朝廷一再延誤戰機,這才終有潼關之失、長安之亂!”

彭遠聽完氣得立刻按劍而起。

“哼!這廝如此專橫,難道那滿朝文武之中就真的冇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話嗎?”

“唉,宰相盧大人雖也曾試圖向皇兄據實以告,怎奈宮中田令孜的耳目眾多,每當盧大人想要單獨麵君時,那田令孜卻不是總能及時趕到,就是索性直接將大人擋在宮外,為此田令孜也是懷恨在心,總想找機會除掉盧大人,後來就在潼關失守當日,那田令孜竟惡人先告狀,隻將所有罪責全都推到盧大人頭上,盧大人百口莫辯,自覺確也難辭其咎,於是便在當晚歸府後飲下毒酒,於家中自儘了。”

“啊!盧大人死了?”

“不錯。”

“這個可惡的田令孜,他竟敢逼死當朝宰輔!這真是……這真是無法無天,氣死俺了!”沈明忙跳起來搓著手道。

“公主,那現在聖上究竟又如何了?”

公主卻隻歎了口氣。

“唉,潼關失陷後不久,田令孜便帶著皇兄悄悄逃離了長安,現已是不知所蹤,聽說隨行的就隻有幾個公卿貴胄及少許侍衛,他們可能是往興元府的方向去了。”

彭遠皺著眉輕輕點了點頭。

“如此公主你又怎會到了這裡?”

“就在三日前,賊寇忽兵臨長安城下,他們先是在城外大造聲勢,接著又派人占領了渭水三橋,切斷了西去的退路,我們這些冇能及時逃走的人便全被困在了城中,而那負責留守京師的張直方竟派人暗中向黃巢獻降,就這樣,那黃巢不費一兵一卒便堂而皇之地進入了長安!”

“什麼!”

“原本頭兩日,賊寇在城中倒也還算安分,而我因和姑姑廣德公主她們一起逃出宮外躲入於仆射家中,這才僥倖逃過了一劫,後來賊軍突然開始在城中大肆捕殺王公大臣、宗室皇親,許多藏匿民間的公卿也是全被他們抓出來當街處死,聽說就連宰相盧大人的屍首竟也被其挖出後開棺戮屍,而我的姑姑廣德公主一家則也全被賊逆凶殘地殺害了!隻因姑姑提前收到訊息,所以便托友人幾經輾轉,這才設法先將我與奶孃送出了城,不料最終卻還是在路上被賊人發現,直至逃到那藍田橋邊被大人你們救下。”

眾人聽完一個個無不唉聲歎氣。就在這時,梁瞳卻急匆匆從洞外跑了進來。

“彭大哥,大事不好,遠處正有一隊火光向此間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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