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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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亮後不久,錢鏐的大軍便也陸續抵達了湖州城。還是在路上時,其就已從沈明派回的軍士口中得知了湖州那邊的情況。由於軍情緊急,最終錢鏐也隻能無奈地決定先將史尉平停靈於城北寺中,待到來日蕩平叛軍後再親自為其厚葬。

錢鏐明白,若非對方因急於攻克蘇州而將所有人馬連夜撤走,那他們也就不可能這麼輕而易舉地進入湖州。現如今蘇州情況依舊危急,錢鏐也隻能再次召集眾人商議對策。

“大人,如此我們何不立刻開拔進軍,直抵蘇州城下與叛軍決戰?”有部將提議道。

“不可!大人,目下我們還並不十分清楚蘇州那邊叛軍的動向,加之對方兵力又在我軍之上,倘是貿然進攻,一旦中了對方埋伏,則非但解不了蘇州之圍,很有可能就連我們自己也將深陷其中。”

“不錯,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故而昨晚我已派人連夜向北設法突入蘇州城內與董大人取得聯絡,隻是能否成功尚未可知。”

沈明一聽也是剛想開口再說些什麼,這時彭遠卻是忙從旁將他攔住,小聲道:“若非早前具美兄已接獲來報得知湖州虛實,又焉能有你輕取此城之功,怎麼,這會兒你卻又要瞎逞能了是不是?”

沈明聽後這才也跟著恍然大悟,原本剛要離席的屁股隻又坐了回去。

就這樣,商議了半天也冇個結果,最終錢鏐隻得決定讓大軍暫於湖州繼續休整,待探馬回來後再行進兵。

夕陽餘暉之下,寬廣的湖麵波光粼粼。然而,就在那湖水兩岸,此刻卻是冰火兩重天。湖水西岸平靜依舊,隻有那小小的蟲兒依然不知疲倦地叫著。與此同時,湖水東岸一場猛烈的攻城惡戰卻是剛剛結束,這已是今日蘇州城上的守軍第四次擊退對方的進攻了。

叛軍的攻勢是越來越猛,守城將士的傷亡則也越來越重。正如後來錢鏐所言,若非憑藉城高池深,恐怕那蘇州城也早就已經被叛軍攻陷。為此,董昌也是親自登城坐鎮,還將從城中緊急招募起來的義兵悉數調上了城頭。而同樣吃了不少苦頭的叛軍最終也不得不暫停進攻,隻待與從老巢常州派來的援軍會合後再行攻城。

蘇州城外,叛軍大營內燈火通明。而在那中軍帳內,叛軍統領間正激烈地爭執著。

“常州隻留五百人防守怎麼能行?”副統領王信智激動地說道。

而那叛軍統領朱直卻也同樣不甘示弱。

“目下蘇州城久攻不克,不趕緊派兵增援,萬一那錢鏐的大軍先一步趕到,與對方城中裡應外合,我們又該怎麼辦?”

“所以當初我纔不同意棄守湖州,應該想辦法在那裡拖住錢鏐纔對。”

“可人馬都去守湖州了,誰又來攻打蘇州?”

“那也不能從常州調兵呀,萬一蘇州攻不下來,老家再被人奪了去,這叫我們又該如何是好?”

“可眼下也就常州還有些人馬了,不從那裡調,還能從哪裡調?”

“朱將軍,當初你不是向我保證過那蘇州城旦日可下嗎?”

一聽這話,朱直的口氣這才也總算軟了下來。

“誰又能想到董昌那老傢夥這麼能打,大軍幾番攻城竟都被他給頂住了。”

可王信智卻是越說越氣。

“還有,之前我怎麼勸你都不聽,非要將那史尉平的屍首倒懸於湖州城上,那史尉平乃是錢鏐舊友,此事若被對方知曉,其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而這下朱直也是又火了。

“怎麼,你就那麼怕錢鏐嗎?彆忘了,之前你叔父王郢可就是死在他手上的,難道你不想為你叔父報仇了嗎?”

“仇當然要報,但卻不是這麼個報法!”

朱直聽後卻是忽在對麵冷笑了一下。

“哼哼,小將軍,你可彆怪我冇提醒你,不要忘了,畢竟我纔是這軍中統領,當初若是冇有我朱直,那你現在又如何還能站在這裡與我這般態度?”

一時間,王信智竟也是被氣得不知究竟該怎樣辯駁纔好了。於是,他忙一挑簾,隻恨恨地徑自走出了大帳。

王信智獨自一人惆悵地來到營地後方,望著眼前那空曠的湖麵他卻不由得長歎了一聲。

“唉,隻恐這次我等俱將葬身於此!”

時值午夜,湖州城內卻忽然響起軍鼓之聲。很快,眾將便就都聞訊趕來。

見人已到齊,錢鏐遂開口道:“方纔接獲探馬來報,此刻叛軍正於蘇州城外連夜集結,看樣子天亮就會再次攻城,信使也是幾番嘗試,卻均無法突入城中,還有,早前董大人信中隻說叛軍最多七八千人,可剛剛探馬回報,對方數目已是不下萬人。”

“什麼!”

堂下諸將聞言紛紛大吃一驚。

“對方哪兒來的這麼多兵馬?”

錢鏐忙在桌上攤開圖卷,眾將則也趕緊圍攏過來。

“對方肯定是從老巢常州調來了援軍,不然絕不會有這麼多人,看樣子這次他們是下定決心,非要攻下那蘇州城不可了。”錢鏐指了指圖上震澤湖北側的常州道。

“大人,如此我們又該怎樣應對?”

錢鏐皺著眉在那裡想了想,隨後道:“如今叛軍已在人數上遠勝於我,若是與之硬拚,隻恐兩敗俱傷。”

“可否與城中董大人裡應外合,夾擊叛眾?”

錢鏐卻是又搖了搖頭。

“董大人那裡也已與叛軍激戰多時,若非蘇州城高池深,恐怕也早已被叛軍攻破,眼下大人那裡肯定傷亡慘重,更何況我們又遲遲無法與城中取得聯絡,這訊息不通便又怎麼裡應外合?”

而就在眾人還正一籌莫展之際,這時站在一旁的彭遠卻是望著攤在桌上的圖卷獨自看得出神。突然,一道亮光從彭遠眼角閃過,旁邊石紹似也看出了些許門道。石紹忙悄悄拉了下錢鏐的胳膊,之後又朝對方使了個眼色。錢鏐則趕緊轉過身來,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彭老弟,但不知老弟可有何良策助我破敵?”

忽聽錢鏐問話,彭遠這才忙也跟著回過神來。可他剛要開口,卻是欲言又止。

“噯,老弟但說無妨。”

彭遠一聽。

“既是具美兄這麼說,那在下也就冒昧了。”

說著,彭遠朝圖上指了指。

“諸位請看,目下叛軍已將所有人馬全都投入到了東邊蘇州戰場,企圖火速攻下該城以與我軍抗衡,可偏偏他們卻又忽略了另兩個重要方向。”

“哦,但不知哪兩個方向?”

“這其一便是眼下我們所在的湖州城,難道各位不覺得奇怪嗎,叛軍在奪下湖州後竟不留一兵一卒防守,隻將我北上援軍必經之地又拱手讓還,足見對方也不過就是一群有勇無謀的烏合之眾!他們肯定想不到,我軍竟隻一日便進抵湖州,而此刻那北麵常州之空虛則更是對方送給我們的一個天賜良機!”

錢鏐聞言忙跟著二眉一挑。

“老弟之意,莫非是要我派人偷襲常州?”

“不錯!隻要我們能先將常州攻克,屆時那蘇州城下的叛軍必為之所動,如此我軍便可乘對方軍心渙散之際全力出擊,則必定能將之一舉擊破!”

石紹聽後忙也從旁應道:“不僅如此,對方聞聽老巢遭襲必定分兵回援,若是我軍能在湖水北岸設下一路伏兵,必當大獲全勝!到那時我們便可從三麵一齊夾擊叛眾,縱使對方千軍萬馬亦定能將他殺個片甲不留!”

“好!”

錢鏐聞言當即拍手稱讚。隨之眾人歸位,隻待錢鏐派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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