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 雨過天未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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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快看,是誰回來了!”

曹翔興沖沖地拉著彭、沈二人一起返回了府衙。

原本曹全晸也是還在為已開始下起的雨而擔憂,可誰知一見彭遠他們從外麵進來了,曹全晸卻不由得一下子愣住了。

“你們……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彭遠見狀忙一抱拳。

“噢,大人,我們兄弟特回來助您一臂之力!”

“什麼?胡鬨!”

曹全晸卻隻將手一甩。

旁邊曹翔則趕緊幫忙解釋道:“父親,時才二位賢弟也是還帶人拉回來十數車的大木,著實解了城中燃眉之急。”

曹全晸聽後忙又扭頭瞅了瞅那滿身泥濘的二人,自知對方這一路上定已是辛苦萬分,於是他也隻能在那裡無奈地歎了口氣。

“唉,但你們可知此番回來卻是九死一生?”

彭遠、沈明一聽,連忙跪下異口同聲道:“卑職等願與大人同生共死!”

曹全晸聞言趕緊伸手上前。

“二位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四人遂於屋中站定。

“隻是如此一來,那百姓們又該怎麼辦?”

“大人放心,此次我二人隻帶回來一半人馬,剩下的則交由石紹、劉大率領,想來護送百姓前往濟州已是綽綽有餘,臨行前我已和紹兄商定,等他們一到濟州便開始招募義勇,然後再與眾人一起趕製舟筏,待大水真的到來後,他們便會從北邊水路前來接應,以使我軍免受孤城困守之危。”

曹全晸聽完輕輕點了點頭。

然而,當晚的大雨卻是一直下個不停,隻叫眾人心中不免忐忑難安。聽著那窗外的雨聲,彭遠怎麼也睡不著,於是他起身披上了蓑衣,準備到城上再去檢視一番。可當他路過沈明的屋子時,卻發現對方屋中也是還亮著燈。

“奇怪,都這麼晚了,沈明怎麼還冇睡?”

見門虛掩著,彭遠便輕輕推開走了進去。可來到屋中一瞅,眼前的情景卻隻讓他哭笑不得。原來,此刻沈明正披著條棉被、臉朝裡盤坐在床邊,嘴裡則還唸唸有詞,不知在叨嘮著些什麼。

彭遠就這麼呆呆地立在門口,仔細端詳了半天也冇看出對方這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沈明,你這是……”彭遠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可沈明剛一聽背後忽然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嚇得他也是連忙大叫了一聲。

“哎呦我的媽呀,大仙真的顯靈了!”

這之後他便趕緊一頭紮進被中,隻剩半個屁股還露在外麵。

彭遠見狀忙上前用力一拍,隨後笑道:“喂,這大半夜的你不好好睡覺,在這裡裝神弄鬼地乾什麼呢?”

隔著被子仔細一聽,沈明這才發現原來是自己大哥彭遠的聲音,於是他隻又從被子裡把頭探了出來。

“哎呀,大哥,原來是你呀,俺還以為真的是大仙顯靈了呢!”沈明有些失望道。

“什麼大仙?哪兒來的大仙?”

彭遠卻更加詫異了。

沈明則趕忙解釋道:“咳,大哥,你不知道,俺還記得小時候若是那天上的雨下多了,村裡的老人便會請神婆來做法,求天上的神仙幫忙把雨給住了,俺知道眼下咱們這裡最怕的就是下雨,所以俺也是求了那神仙好一會兒了,隻請他老人家趕緊收了神通。”

說著,沈明也是又盤上了腿,準備開始接著唸咒。

彭遠一瞅卻是忙拉住他道:“慢著慢著,沈明呀,我來問你,既是你都已經求了這麼半天,那這外麵的雨可曾小些了?”

沈明一愣,隨後隻趕忙跳下床,來到窗邊仔細朝外頭瞅了瞅。

“誒,奇怪,這雨怎麼反倒越下越大了?俺記得當初那神婆就是這麼唸的呀,怎麼不管用?”

見沈明好一副自責的樣子,於是彭遠忙為其開解道:“噢,可能是因為那天上的神仙跟你還不熟,等以後時間長了,你們也都彼此熟識了,你再請他幫忙許是就容易了。”

沈明聽後也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噢,俺說的呢,怪不得那些神婆一個個歲數都那麼大,敢情是這麼回事呀。”

“好了好了,時候也不早了,累了一天還是趕緊休息吧。”

彭遠的話似也提醒了對方,沈明隻覺一陣睡意襲來,隨後便開始哈欠連天。

“大哥,那這外頭的雨……”

“不要緊,交給我好了,你隻管放心地睡便是。”

很快,沈明就呼聲大作起來。

然而,大雨卻足足下了一宿,直至次日天明方纔見停。與此同時,那上遊賊軍所築的大壩內也已蓄足了水,不少地方甚至已經開始溢流。

這些天早已等得不耐煩的黃巢隻站在一處高崗上,他見底下的人終於準備停當,於是忙將令旗一揮,那兩邊高坡上的軍卒便也趕緊拚命拽動起手中的鐵鏈。但見一道厚重的木閘開始緩緩升起,巨大的水流頓時從那缺口中噴湧而出。

漸漸地,當那木閘被完全提起後,大壩外側的幾根橫木也終於因支撐不住那水流強勁的衝力開始向外拱起變形。而就在人們還正將自己的注意全都集中在大壩這頭時,另一側一條船首尖尖的衝舟卻已被沉入了水中。很快,那衝舟便越駛越快,最後徑直朝著那脆弱的壩體中間猛地撞了過去。

“哐!”

隨著一聲巨響,那衝舟隻一頭插進了壩體內側,緊接著便是“嘁哩喀喳”的斷裂之聲。可出乎人們的意料,就在堅持了好一會兒後,那大壩卻仍是屹立在原地並未倒下。而就在人們正失望地猶豫著是不是該再放第二條衝舟下去時,突然,那大壩卻也終於再支撐不住,隻頃刻間轟然崩塌。

隻見那壩體忽從中間受損處崩裂開來,而那原本還嵌在其上的衝舟也是立刻就被周圍強勁的水勢吸入腹中。憤怒的激流頓時傾瀉而出,很快就將殘存的壩體吞噬得一乾二淨。那洪水就像一頭剛剛出籠的猛獸,隻開始瘋狂而無情地咆哮起來。前方的一切當即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就連遠處的一座高丘,此時也早已浸在大水中變成了一座孤零零的小島。放眼望去,滿眼儘是汪洋,到處一片澤國。而那原本神秘莫測、令人充滿敬畏的大野澤,此刻卻反倒在水裡苦苦掙紮起來。可最終它還是冇能逃過這場浩劫,隻慢慢消失在了洪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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