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第682章 太極殿上驚人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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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長孫無忌父子那模樣,大殿之上,李二卻是笑而不語。

別看他們表麵上鬥得凶,但真要說起來,也不過是為了維護各自朝廷的利益和臉麵罷了。

還是那句話,立場決定一切。

換句話說,如果長孫無忌和長孫衝身份互換的話,長孫無忌可能比他兒子還要暴戾一些。

“好膽!不過是他國使團,也敢在我大唐宮殿之上,對我當朝仆射無禮!莫不是你家殿下給你的底氣!”就在這時,權萬紀站了出來。

他是真的剛,一句話就把這事兒扯到了李承乾的身上。

當然,這也和他性格有關,他就是看不慣李承乾的那套,更看不上大明的那套,如果說,李承乾在長安安穩的做他的太子爺,他可能並冇什麽意見。

但李承乾明明在外搞風搞雨,還盯著大唐的儲君之位,這就讓他極為看不上眼。

至於說他有冇有被某些人所利用,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他這會兒站出來,倒是讓不少人看起了熱鬨。

很顯然,壓力給到長孫衝了,接下來就看這位大明的禮部尚書該如何應對了。

“不知閣下如何稱呼?”長孫衝倒是笑了笑,不答反問。

權萬紀平靜道:“老夫權萬紀,大唐尚書左丞。”

“原來是權左丞當麵,倒是外臣失禮了。”長孫衝拱手致歉,不過說完這話,長孫衝卻是語氣一變,繼續道,“那不知權左丞效忠於誰?”

一聽長孫衝這話,權萬紀也是微微一愣,不過很快他就說道:“自然是效忠於我朝陛下。”

“原來如此。”長孫衝故作解惑一般地點了點頭,“這麽說的話,那你剛剛指摘我大明殿下的話,都是貴國陛下屬意了?”

“笑話,作為大唐臣子,捍衛我大唐榮耀,豈需陛下屬意?”權萬紀冷哼一聲,“這是每個大唐臣子都應該有的覺悟!”

待他說完,長孫衝突然冷笑了一聲,朗聲道:“那本使就搞不明白了,權左丞捍衛大唐之榮耀,乃是臣子的覺悟。

為何本使捍衛我大明榮耀,就成了誰給的底氣?

到底是權左丞意有所指,還是說真當我大明好欺!”

說到最後,長孫衝擲地有聲!

這話一出,權萬紀當即就愣住了,他知道,他被人鑽空子了。

但這會兒他還真不好反駁。

隻怪長孫衝之前的幾個問題問得太快,都不給人反應的機會,加之他本就是老學究,思維還是太陳舊了,這才讓長孫衝鑽了空子。

當然,這會兒回憶起來,權萬紀自己其實也清楚,縱使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估計還是會鑽長孫衝的空子。

冇辦法,這是他的固定答案,無從更改。

同樣看著這一幕的房玄齡等人,這會兒也是麵露欣慰之色,不管怎麽說,長孫衝這些人的確是成長了許多。

這說明在大明的這些年,他們真的冇有荒廢自己。

對於他們而言,這是好事兒。

“貴使當真是年少有為,多少年了,能將權左丞逼得無言以對的,怕也隻有貴使一人了。”就在這時,崔侍郎站出來笑道,“不過權左丞若是如貴使一般年紀的話,定不會如此。”

權萬紀聞言,當即也是收斂了情緒,笑道:“是啊,老了,不中用了,如今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這話就有意思了,一是在諷刺長孫衝不懂尊老愛幼,二呢也是在提醒李二。

“瞧瞧你們說的這話。”就在這時,房遺愛實在是忍不住站了出來,說道,“大明年輕,不過區區數年國祚,滅吐穀渾、收西域數十國,南下吐蕃、蘇毗,北伐西突厥。

十年不到,硬生生在西域建立起了一個偌大的帝國。

我大明殿下不到二十,我長明軍眾將士平均年齡十八還欠倆月。

我大明百官,有一個算一個平均年齡二十五,年輕怎麽了?

年輕代表著有衝勁兒?代表著希望!

你們倒是不年輕了,一個個的鬍子比我命都長!但這些年不也就滅了薛延陀,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拿下了高句麗麽?

就這,你們還不停的給朝廷拖後腿,事後又沾沾自喜。

我就不明白了,當年的大唐哪兒去了?

小子是年輕,年歲是不大,但小子清楚的記得,大唐立國之初,不過區區七年便推翻前隋,平定天下,一舉奠定了今日的盛世大唐。

這是何等的壯舉?

可為什麽這些年,你們舉步維艱呢?

不就是因為你們老了麽?

都功成名就不願意再拚命了唄!

大唐起兵之初,當今大唐陛下年歲不大吧?當朝仆射年歲不大吧?甚至幾位郡王年歲也不大吧?

那時候你們講什麽英雄不問歲數,為什麽到了我們這會兒,你們就給我們扯起了什麽嘴上無毛,辦事不鬨的調調了?

年少有為怎麽了?吃你家大米了?

老子們就是年少有為,你不服嗎!

放眼天下,古往今來,誰敢不承認我等就是年少有為?

他媽的,還給老子倚老……”

就在這時,長孫沖和程處亮趕緊上前將房遺愛給拉住了,好傢夥,一開始聽這傢夥開口的時候,他們除了有些驚訝,更多的還是有些興奮的。

無他,真說到大家的心裏去了。

結果這傢夥,巴拉巴拉半天,那個不把門兒的嘴終於亂開炮了,這讓他們也是意想不到。

而大殿之上,最尷尬的莫過於房玄齡了。

一開始他的確蠻欣慰自家這孩子的表現,該說不說,雖然話不那麽好聽,但真有幾分道理。

作為一個父親,他冇道理不為這樣的兒子而感到驕傲,可聽到後麵,他是真後悔當年冇將這小王八蛋直接射在帷幔之上!

當然,同樣黑著張臉的還有李二,他倒是不介意房遺愛的出言不遜,他是在思量房遺愛的那句話。

當年的大唐去哪兒了?

至於一眾武將,這會兒倒是頗為解氣,他們知道,房遺愛噴的是一眾文臣,這些年他們可是冇少被這些文官給氣得半死,這會兒有人替他們出口氣,他們倒是樂意。

反觀一眾文臣,這會兒的表情可就精彩了,他們什麽時候受過這等奇恥大辱?

一個個那叫一個氣啊。

“小子狂悖!”就在這時,權萬紀怒聲喝道。

房遺愛本來被長孫衝等人拉住了,也就不打算開口,但一聽到這話,當即也是不客氣:“換一個詞兒!老子狂悖了這麽多年,不用你提醒,要是不爽,咱出去單挑,讓你一隻手,不把你打出屎來,老子跟你姓!”

“你你你你你……”權萬紀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房遺愛倒是不管他:“你什麽你,文,文不能治國,武,武不能興邦!除了一句小子狂悖,還能乾嘛?

在我大明,你這行徑就是占著茅坑不拉屎!

那麽多滿腹經綸,文能治國,武能興邦的能人誌士就是被你這樣的人耽誤了前程!

還好意思跟我這兒你你你的。”

這時候的房遺愛已經刹不住車了,他的性格就是如此,隻要開了個頭,基本上就難以遏製。

在大明,也就少數幾個人能將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一個是李承乾,還有一個便是薛仁貴。

不過如今李承乾不在這,薛仁貴倒是聽得一包子勁兒,也就冇人能管得住他。

“夠了!”而就在此時,大殿之上,李二冷哼了一聲。

他本來不想插手,但眼看著自己的臣子完全不是房遺愛這種潑皮的對手,再鬨下去,丟人的還是大唐,這纔沒辦法開口。

聽到李二的怒喝,房遺愛這才乖乖閉上了嘴。

如果說大明能遏製他的隻有寥寥幾人,那麽在大唐能遏製他的,也有那麽寥寥幾人。

不單單房遺愛閉嘴了,這會兒大唐滿朝文武也都閉嘴了。

在朝堂上,李二的威嚴還是極重的。

“不過一介使臣,便在我大唐朝堂上滿嘴汙言穢語,成何體統?真當我大唐無人能治你不成?”李二冷若寒霜地說道。

房遺愛聞言,也是連忙躬身請罪。

他敢和大唐的文武百官對噴,但麵對這位,好吧,還是有些慫的。

從小就是在這位的威嚴下長大的,又怎會因為幾年的時間就改變?

李二倒也不是有心要治房遺愛的罪,見他請罪後,又才說道:“不過有些話,你說得倒也不錯,朕剛剛也在想,當年的大唐去哪兒了?

昔年,我大唐立國之初,朕依稀還記得,當時朕還冇如今這房家小子的年歲大吧?”

很顯然,李二陷入了回憶之中。

他想起了那些年的崢嶸歲月,再看看大殿之中的房遺愛、長孫衝等人就格外親切了幾分。

當年,他又何嚐不是如他們這般,意氣風發?

時光荏苒,不過區區十多年,一切便再也回不去了。

一眾群臣聞言,心下也知道不好。

自家這位陛下好似抓到機會了。

朝堂上的局勢就是如此,瞬息萬變,如果說,一開始他們還隻是想壓製大明的話,這會兒聽李二這語氣,他們怕是要換個方向了。

而長孫衝聞言卻是一喜,他知道,機會來了。

“回大唐皇帝陛下的話。”長孫衝連忙說道,“彼時,外臣雖尚且年幼,但也聽起家父說過,陛下時年不過十七,隨先帝起兵於隋末亂世,後四方征戰,自武德元年起,先後剿薛仁杲、鬥劉武周、戰竇建德、敗王世充、最後於武德五年破劉黑闥,至此,大唐天下一統。

而彼時之陛下,也不過年方二十有三!

昔年,家父每每提及這段往事,無不是意氣風發!”

“二十三麽?”李二聞言呢喃了一聲。

該說不說,李二一生的功績當真是不可否認的。

如果說有人給他著書立傳,那麽他的前半生基本有一半都是跟大唐一統天下有關。

而對於那位已經作古的高祖李淵來說,有李世民這樣一個兒子,是他的幸運,也是他的不幸。

“可惜了,朕老了,真的老了。”片刻之後,李二才從回憶中抽身,看著長孫衝等人笑道,“比起你們來,朕真的老了……”

說著,李二又看向了房遺愛,笑道,“房家那小子,上前來。”

房遺愛聞言一愣,心裏還是有些緊張的。

不過這會兒他也隻得硬著頭皮走到了大殿的前方,微微落後李恪一個身位。

他其實也好奇,這會兒喊他上前作甚?

“你剛剛說了那麽一堆屁話,那你說說,若是你家殿下主我大唐,此時此刻,他最想乾什麽?你們又最想乾什麽?”李二笑道。

房遺愛一愣,就這兒?

不過一想到李二的話,他當即就笑道:“陛下說笑了,大唐的陛下隻有一位,我家殿下目前也就主我大明而已。”

他說完,長孫衝等人這才長鬆一口氣,真怕這傢夥那個冇把門兒的嘴什麽都敢講。

李二這話,可是下了套的。

“你剛剛可不是這個樣子的。”李二笑道,“怎麽,這會兒老實了?”

“談不上老實與否。”房遺愛說道,“這話要是權萬紀那個老匹夫來問外臣,外臣定然是一頓老拳招呼上去,但既然是陛下問,外臣卻是不能這樣做,不是畏懼,也不是什麽君臣之禮,隻是小子慕強,陛下昔日之赫赫戰功,小子敬之。”

聽他這麽說,滿朝堂上的人都愣住了。

好傢夥,冇想到這小子居然粗中帶細。

當然,他們不知道,這是房遺愛的心裏話,他為什麽服薛仁貴?不也是因為打不過麽……

也隻有程處亮等人才知道,這小子還真不是在拍馬屁。

李二也被他這話逗笑了,當即又說道:“這樣,就當身份互換,朕去主大明,讓你家殿下主大唐,你家殿下會怎麽做?

有什麽就說什麽,若是他日有人因為此事問責任何人,朕定斬不饒。”

這會兒,他是真想聽聽房遺愛這傢夥會說出什麽話來了。

而房遺愛也冇讓他失望,聞言眼睛一亮,當即就笑道:“那還有什麽好說的,當然是乾他孃的啊!”

眾人一腦門兒的黑線,果然,這傢夥又開始了。

李二倒是不介意他的粗鄙,笑道:“乾誰?”

“北邊還有新羅、百濟,東邊渡海還有倭國,往南邊還有真臘、暹羅、驃國,哪個不能乾?”房遺愛被問的有些迷糊。

周邊不是還有這麽多國家麽,這都得排著隊的去乾好吧?

“荒謬,這些都是大唐的禮儀之邦!”房遺愛話音剛落,鄭旭就站了出來說道,“這些國家,每年都會來朝見大唐,豈能無緣無故的去攻打他國?

照你這麽說,為什麽不直奔西邊,攻打大明?”

“你是腦子有問題麽?”房遺愛跟李二客氣,豈會跟他客氣,當即就懟了一句,“周邊小國都冇吃乾淨,你就想來攻我大明?

咋的,就不怕後院起火?

還什麽禮儀之邦,我家殿下說過,我大明不需要什麽禮儀之邦,最好的友邦,那就是我大明的一個州府!

都不願意成為我大明的一個州府,算個屁的友邦!

這也是為什麽我們能將西域數十國、吐蕃、蘇毗、西突厥都變成我大明的州府,而你們就隻能因為拿下了高句麗還有薛延陀而沾沾自喜的原因!

說起來,西域數十國,我們可是冇動一兵一卒,人家自己就上趕著要融入我大明瞭,瞅瞅,這纔是友邦!真正的友邦!

友邦是願意不問原因,不問利益,直接成為你的州府的。

就你們的那些友邦,你去問問,誰願意像西域數十國一般,成為大唐的州府?”

房遺愛說完,鄭旭閉嘴了。

好吧,人家說得還真是有理有據的……

他居然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但也有很多人極為不齒,西域數十國真的是自願加入你大明的?

真當你大明在西域數十國的所作所為就冇人知道不成?

隻是這話,冇人會說出來,說出來了,隻會更丟人。

“周邊友邦何其多,真要按你說的這麽做,那必然會引起很多鄰國的敵視,唇亡齒寒的道理,他們又何嚐不懂?而且,正所謂,國雖大,好戰必亡。”李二笑道。

房遺愛卻是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但還有句話,天下雖安,忘戰必危。

至於說被鄰國敵視,那就敵視唄?國與國之間,要什麽和平,說到底,那都是自身實力不濟的體現!

真要打下了整個天下,那纔是真正的天下太平!

再說了,真臘、驃國、暹羅,哪個不是土地肥沃之地?拿下了這些地方,大唐還懼什麽災荒?

退一萬步說,若是今後我們這代人都死了,後世人不爭氣,家底殷實些,起碼他敗家也敗得有底氣一些,也能多敗幾年不是?”

“哼,天下如此之大,若是都讓你打下來了又如何?誰去治理?時間長了,地方上那些手握重兵之人,難免心生不可言之野心,到時候,必然又是一場戰火,於老百姓何益?”就在這時,盧家的老傢夥也站了出來,一臉不屑地說道。

古時候的中國之所以領土有侷限性,不是打不下來,而是無法治理。

這纔是根源的問題,就現在這交通條件,嗬嗬,高句麗就算是造反了,長安要收到訊息也要好幾天!

房遺愛卻是冷笑道:“迂腐!到時候把諸位皇子分封各地代天子鎮守四方不就好了?依稀記得,當初我家殿下就這麽說過,以我家殿下之智慧,豈會想不到這些?”

“諸王分封四方?”權萬紀冷笑道,“老夫姑且就當第一代分封的諸王念及皇恩浩蕩,兄弟情義,勤勤懇懇,但第二、第三、第無數代的諸王呢?他們若是起了異心,又便是一場天下浩蕩!又當何解?”

“還別說,這個我還真知道。”房遺愛當即就說道,“當時我家殿下說了,作為一個帝王,如果冇有震懾四方的能力,縱使讓人推翻了,那也就推翻了,在那個位置如果冇有那個位置的能力,被推翻了縱使是我家殿下也冇怨言。

隻要肉還爛在鍋裏,天下還是我漢家的天下,那不就行了。

總好過五胡亂華之時,異族當道,屠我漢人如牛羊。

至於說後人不爭氣,不管是丟了皇位還是丟了什麽,說句難聽的,我們都死了,哪兒還管得了那麽多?

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兒,把我們眼下的做好,後人自有後人的招。

咋的,你還真以為你是太公,死後掛個棺材都能定天下?

時代是在進步的!”

他這話,眾人聽完反應不一。

但要說最有想法的莫過於李恪,他算是聽明白了,好似李承乾未來的意思是讓諸王鎮邊。

還別說,他是真的有些動心了。

畢竟,他也是真不想和李承乾鬥。

開什麽玩笑,就他手底下這群驕兵悍將,他覺得自己都未必鬥得贏,更別提那位註定要在史書上單獨寫一頁的李承乾了。

而李二其實也從這話裏聽到了很多資訊,他這會兒也在琢磨。

當然,諸如鄭旭這些人,聽到的重點又不一樣,他們聽到的是帝王,推翻……

這會兒他們冇吱聲,也在思慮該怎麽利用這一點。

而房玄齡看著自己的兒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歎息了一聲,也就不再多想。

“房家這小子來之前肯定有高人指點過。”就在這時,蕭瑀卻是低聲對魏征說道。

魏征點了點頭:“一開始倒是看不出來,但這會兒確實聽出來了,這是在向大唐傳遞那位的治國策略。

既是試探,也是一種拉攏吧。

哎,這些孩子,真的都長大了啊。”

“那你覺得他說的分封製如何?”蕭瑀問了一句。

魏征笑了笑,說道:“聽聽就行,你還真信啊,那位,可能比我們這位還獨,時至今日,大明立國已有數年了吧?

大明還是那位的一言堂,不就看得明明白白了麽?

畫餅罷了,就看那幾位會不會接著了。”

“其實也要看陛下的態度。”蕭瑀低聲道,“房家那小子說完後,陛下就一直皺著眉頭,看樣子陛下多半是不願意接受的。”

評論呢?評論呢?推薦票呢?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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