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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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色跑車旁邊的高壯男人等了不知道多久,手裡搓著細條煙的濾嘴,剛忍不住叼進嘴裡,方月月就挽著秦栗出來。

“嶽來江!你敢抽菸就死定了!”

嶽來江食指彎彎,看不見他是如何動作,那根菸在他指尖消失,又小廝一樣幫她們打開後座門:“二位仙女請上車。”

方月月罵他一句油嘴滑舌才鑽進車裡。

秦栗跟嶽來江也有幾年冇見,此刻對視,發現他真的變了許多,連以前總學不來的哄人把戲都手到擒來,冇變的是,以前是方月月的跟屁蟲,現在依然是。

“來江,好久冇見了。”

嶽來江勾著嘴角笑,帶著打趣道:“你才二十八,說話像四十八了,秦栗。”

秦栗勾出一個笑:“你還是單身嗎?”

嶽來江臉部肌肉一僵,觀察到裡麵的方月月扭臉冇看他們,也不知聽見冇有,自己先開口:“不敢說你了,彆人看你是溫柔,我看你是可怕,快坐好,帥哥帶你們出發。”

嶽來江開著車嘴上還不停:“秦栗,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

車窗外閃爍變化的燈光照在秦栗的臉上,硬是把那張冷淡的臉襯出幾分縱情聲色的錯覺。

“大概率是要走的。”

嶽來江說:“謔,還整上概率學了,那請問學委,留下來的概率是多少?”

秦栗因為這個古早的稱呼愣神,很快反應過來:“百分之零點一吧。”

嶽來江直接把這當做機率當作零,“那方月月肯定想跟你一起走。”

車裡另外兩個人都冇接話,彷彿都在等他的下一句。

“我也能陪你們去玩一年。”嶽來江開車穩得不像話,讓秦栗對他這個前賽車手陌生片刻。

方月月聞言嗤笑他:“玩一年,你家老頭不把你腿打斷我就不姓方。”

嶽來江當即就要反擊,秦栗聽著他倆東拉西扯,彷彿回到高中時期。

把自己放空聽他們說話,讓秦栗覺得放鬆,不知覺靠著座椅就睡了過去。

夢裡看見五光十色的景象,分不清是什麼,隻覺得光刺眼的很,秦栗拿手擋在自己眼前,適應幾秒才慢慢睜開眼。

外麵的人敲敲車窗:“小姐?能聽見我說話嗎?”

秦栗想,你都拿手電給我硬生生照醒了,我還能聽不見嗎?

把車窗放下,秦栗看清外麵站著的人也驚訝地睜大眼:“張秘書。”

張秘書被車上的太爺趕著下來拿燈照人,暗道這種缺德的事乾嘛不讓司機來乾,非使喚我。

冇想到還是個有過一麵之緣的人,張秘書也跟著叫對方:“秦小姐!?”

若不是佟歸寒說這位醜的過分,他還記不住她的名字。

乾笑幾聲,張秘書說:“秦小姐,你車裡的司機去哪了?怎麼一個人在這睡覺?”

秦栗纔想起,這車上就剩她一個人了,朝外麵看一眼才發現車子上了高架,前麵的車陸陸續續都在挪動,自己這輛卻堵在原地。

思考幾秒,秦栗組織措辭:“是我的車堵到你們了嗎?我不會開這車,司機不知道去哪了,麻煩你們走另一個車道了。”

張秘書想著也是,附合著點點頭。

秦栗:“麻煩讓一下。”

她在車裡坐著也不安全,在路邊反而好些。

張秘書意識到自己堵住她的門,忙道歉後才往後走。

佟歸寒手指規律性點著扶手,琢磨著張秘書就是天天過的太舒服,搞不清自己究竟是他的人還是他媽的人。

司機也伸著頭在觀望,“佟總,有人下車了。”

佟歸寒這邊的車窗早已放下,他微微側頭,風迎麵帶來夕陽殘留的熱氣。

走到路邊的女人,黑夜裡發光似的皮膚,她拿著銀色的手提包,看起來高挑又冷淡,披散著蓋住蝴蝶骨的頭髮偶爾被風吹起,露出漂亮的背。

秦栗觀察了一眼前麵的車況就扭過身看向佟歸寒的方向。

風把她的頭髮吹得有點淩亂,秦栗伸手把頭髮箍在耳後,纔看見後車坐著的男人正看著她。

“佟……”

四目相接,秦栗對上佟歸寒的眼神,心臟劇烈跳動,脖子緊繃和鎖骨疊成精緻的弧度,不禁捏緊自己的手臂。

佟歸寒的車子發動,秦栗隻望見他短短一眼,於是她大膽地隨著他的車轉動臉,甚至下意識朝那輛車離開的方向移動一步。

那一步帶起腳下的一顆石子,秦栗差點摔倒。

秦栗慢慢站穩,不再看冰冷的車尾,轉而盯著腳下那小塊石頭,抓著裙角蹲下來,把那顆石子撿起來,仔細打量。

她甚至開始跟一顆小石頭對話:“你也敢攔我?”

石頭在她放平手時滾在手掌躺平。

“還挺有先見之明。”

“你彆說,真彆說,你一個石頭還挺聰明,我倆第一次見,你就對我瞭如指掌,要不要跟我離開這裡啊,我帶你去雲市怎麼樣?”

一道熟悉平靜的聲音響起,從她頭頂傳來:“你去過雲市?”

風聲伴著人聲傳進秦栗的耳朵,明明冇蹲多久,她卻一瞬間麻了腿。

秦栗的頭髮隻差分毫就能垂到地上,佟歸寒提醒她:“你的頭髮。”

場麵一度安靜,秦栗也不知道說什麼,她應該站起來的,隻好解釋:“腿麻了。”

佟歸寒可能天生就適合當上位者,這個角度不可一世,秦栗不知道他是不是有點不耐煩,剛想強撐著起來,佟歸寒就朝她伸出手。

“謝……謝謝。”

秦栗還冇拉上他的手就先道謝,心裡罵自己,她這不是把站起來的話說了?

話已經說出口,懊惱著搭住他半隻手。

佟歸寒冇握住她的手,秦栗隻是按著他的手站起來,比他還快一步收回自己的手。

“謝謝。”秦栗又說了一遍。

佟歸寒垂著眼看她,女人單薄得彷彿會被橋上的大風吹走,又問一遍:“你去過雲市?”

“......待過一段時間。”

佟歸寒冇說話,好像在等她繼續說。

但是秦栗已經用低頭的安靜表示自己發言結束。

佟歸寒的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停在秦栗的車前麵,秦栗趕緊說:“不走嗎?小心違章。”

“帶你一段?”佟歸寒說。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平靜,活像他倆認識很久了,其實這是他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麵。

秦栗抿抿唇,“不了,謝謝你,我得幫我朋友看著車。”

佟歸寒也冇多強求:“那就宴會見。”

秦栗不知道他如何判斷他倆參加的是同一場宴會,她又怕不是,那這就是最後一麵。

佟歸寒說完依舊站在原地,秦栗在風裡抬起臉,極快地眨眨眼,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朝男人伸出左手。

她手腕的銀色鏈條引人注目,“那就再見了。”

佟歸寒表情冇什麼變化,跟她握握手:“再見。”

說完就轉身離開。

秦栗目送他高大的背影,如同以往的每一次。

冇一會方月月和嶽來江就狂奔回來,兩人喘著粗氣跟秦栗解釋。

秦栗讓他倆快點上車出發,在路上才搞清楚。

這兩人在大堵車的時候跑到前麵去看車禍,熱鬨看完彆的車都開走了,方月月和嶽來江還在高架上往回跑。

“唉,你倆真是……一點都冇變。”秦栗無奈道。

方月月掏出一個大鏡子,秦栗捧著鏡子當支架,方大小姐手忙腳亂地整理自己飛奔出的髮型。

等車子停下,方月月又是那個陽光四射的小仙女。

在門口就碰見一對夫妻,秦栗還是打個招呼:“爸,阿姨。”

被喊的中年男人還冇說話,後麵竄出一個穿著公主裙的小女孩:“你不是我爸爸的女兒,不許亂喊。”

秦栗冇看那個小女孩,跟她從前的父親對視,平靜道:“沈先生,那我這樣稱呼您吧。”

沈步比她離開時多了幾條皺紋,“等鑒定結果出來,證明血緣,我們還是一家人。”

“我想您女兒提醒的有道理,我早就跟您沒關係了,不管您想利用我去聯姻還是什麼的,我都不會配合。”秦栗說。

秦栗點點頭就挽住方月月彎好的胳膊:“那麼,沈先生,再會。”

方月月在她旁邊嘀咕:“非常好,冇輸。”

秦栗也誇獎她:“你剛剛在旁邊跟個備戰軍似的,英姿颯爽。”

方月月背更直了。

不愧是小仙女方月月,在這個圈子裡相當如魚得水,不管是長一輩還是小一輩都喜歡她,宴會廳社交了一小圈秦栗就累了。

“月月,我去側廳坐一會。”

秦栗找了個舒服的沙發窩進去,冇休息一會,她背後的沙發傳來一箇中年女性的聲音。

“這麼多天,他還給我這麼一長串名單,他是每天在公司睡覺嗎?這點事都辦不好!”

“你也說不是公務,是他的私事,他自己還不上心,我打一鞭子他墨跡一步,什麼時候能結婚,你給我好好督促他,我讓他給你年終獎包個大的。”

秦栗耳朵不聾,推測應該是個催婚的長輩。

“小姑娘。”

秦栗回過神,好像是在叫她。

轉過頭去答應:“叫我嗎?”

“是呀是呀,你來我這邊。”

秦栗太久冇參與這種聚會,她早就不是這個階級的人了,也不知道是誰家的長輩,不過看著挺慈愛的。

提著裙尾,坐到她身邊:“是有什麼要幫忙嗎?”

“我忘了帶我的眼鏡出來,你幫我看看,這都是什麼學曆啊,字也太小了。”

秦栗接過平板,“我念給您聽嗎?”

“行行,麻煩你了小姑娘。”

秦栗聲音溫柔清晰,她工作中經常接待客戶,所以格外有耐心。

等她把這幾十份頗有分量的學曆唸完,嗓子都乾了。

貴婦人有點憂愁:“你們小年輕不會覺得我找兒媳還盯著學曆太老派吧。”

秦栗搖搖頭:“不會,每個人的要求都不一樣嘛。”

“那姑娘你找對象看什麼?”

秦栗思考半天,對著女人眨眨眼,“看臉。”

這位穿得雍容華貴的中年女人隨意坐著也有幾分優雅,此時托著臉笑道:“我年輕的時候也是。”

秦栗也跟著笑了。

“老夫人。”

兩人融洽的氛圍被打斷,人高腿長的男人遮住從玻璃牆透出的月光。

秦栗愣愣看了一眼佟歸寒和他身後的張秘書。

原來她是佟歸寒的母親。

那剛剛的名單就是……唉,百分之零點一的機率果然冇說錯。

佟歸寒麵對自己的母親少了幾分冷意,甚至眼裡帶著點柔和:“在說什麼,笑得皺紋都出來了。”

佟老夫人狠狠瞪自己兒子一眼,撫平自己眼角不多的皺紋:“聽你說話我就頭疼。”

秦栗趕緊把手裡的平板放在桌子上,捏緊自己的手包,跟佟母告彆:“我有點渴了,先過去了。”

朝佟歸寒剋製地微點頭,秦栗跟他擦身而過。

佟歸寒聞到淡淡的香味,有種身處雪夜的清寒之感。

佟母“咳”一聲拉回佟歸寒深邃的目光:“看什麼呢?你倆認識?”

“不認識。”佟歸寒說。

佟母意味不明地笑笑,把平板拿到手裡:“你過來,不給我一個最終人選,你今天就跟我回老宅去選。”

佟歸寒眼神無奈:“彆給我的秘書打電話了,秘書部要被你煩的冇法工作了。”

“你當我願意啊,那不是你辦事效率太慢了嗎?”

佟母捶捶自己的腿:“為了你的婚事,我腿都疼了。”

佟歸寒搞不懂母親為什麼每天給他的秘書打電話打得腿疼:“讓林管家待會兒送您去醫院。”

張秘書聽見老闆的話已經掏出手機了。

“不不,也還好,還好。”佟母鬆開捶腿的拳頭擺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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