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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當官不打送禮人。
孫將軍是官,這座關城最大的官。
蕭冉是送禮人,雖然如叫花子一樣低聲下氣,可孫將軍還是給了蕭冉一個好臉色。
況且,這禮物雖小,卻也貴重。
那是一對從銀鈴郡主耳朵上取下的耳環。
那對耳環及其精巧,指甲蓋般大小的吊墜,竟是一匹躍馬的造型。而那馬韁便是兩條細鏈,向上合二為一,與耳釘聯在一處。
蕭冉第一次見到郡主的時候,便看到過這對耳環。當時隻覺得那兩匹小金馬在郡主臉旁動來動去的很有趣,想不到今日卻拿在手裏,可以細細看著。
當時蕭冉不敢去找郡主要耳環,便把這個說不出口的事情,交給了老秀纔去做。
老秀纔在心裏罵冇罵蕭冉,誰也不知道。可他轉身走的時候,蕭冉看到他的嘴角動了幾下。
蕭冉知道,老秀才即使不罵人,也會說那句“何其辱”。
可蕭冉有什麽辦法?孫將軍躲著不見人,自己貿然找了去,說不定事情辦不成,還要受他欺辱。
你老秀才與人家套了半天近乎,不也就是給了你一貫錢的臉麵嘛。
自己不拿一件像樣的東西去見他,那孫將軍說不定連一個銅錢的臉麵也不給。
銀鈴郡主把耳環交給老秀才的時候,說這是她阿媽留給她的。
老秀才一聽,便不知該拿不該拿了。
可郡主把老秀才托著耳環的手合攏後,老秀才差點掉下眼淚。
說是要好好招待人家,反而讓人家把阿媽的遺物都拿出來了。
老秀才這會兒覺得,自己幫著公子把郡主誑來,是不是有辱斯文。
將耳環放在蕭冉手裏後,老秀才又也把這句話也一起轉交了。
那一刻,蕭冉也想大喊一聲“何其辱”。
被人逼得想從城牆上跳下去不說,還要再次算計郡主的東西。而且,那還是人家母親的遺物。
不過,老秀才告訴蕭冉,人家郡主知道蕭冉的難處後,隻說了這一句,便把耳環取了下來。
蕭冉覺得隻這一句,比一百一千句都紮心。
現在,那對讓蕭冉看見便紮心的耳環,已經被孫將軍揣進了懷裏。
彼此知道賀喜是藉口,不如就開門見山的說吧。
於是,孫將軍開口便說道:“你等可是為那九千九百九十九貫製錢來的?”
蕭冉差一點便出手扇他。
但蕭冉知道事情輕重,說出的話便成了“孫將軍,你看這事有得商量不?”
說話的時候,蕭冉還堆起一臉笑意。
“有、有。”孫將軍笑著說道。
於是,兩人便走到了一處偏僻點的地方。
等這個姓孫的說完後,蕭冉看著那張得意洋洋的笑臉,便在心裏罵道,這貨真是個孫子,一個欠揍的孫子。
所謂的一萬貫錢,不讓戰死者進城,還有收繳馬鐙,不過是這傢夥在打那些馬兒的主意罷了。
可這姓孫的為什麽對那些馬兒這麽熱衷,完全是因為王朝缺馬。
這金鑾王朝最缺的軍備物資是什麽?就是馬匹。
要說這金鑾王朝有多缺馬?
“這天下馬軍,十人隻一二人有馬”。這是那位坐在王朝寶座上的人說的。
馬為戰備,牛為農耕,所以,禁殺馬牛已成為律令。
就是這關城裏的邊軍,也是步卒為主,騎軍少得可憐。
無馬,便無以對抗西胡北狄。無馬,便隻能如鎮西關關城這般,做縮頭烏龜。
因為缺馬,金鑾王朝曾一度鼓勵民間養馬。可養活一匹馬的土地可以養活二十五個人,民眾便不熱心。雖是可以減稅,可在百姓心裏,養一頭牛或者一頭驢更有用處。
如此一來,金鑾王朝便是牛車滿街,驢子撒野,還有人抬著轎子來來往往。
現在蕭冉等人突然帶著數千匹優質戰馬回來了,這個發財的機會,對這個看見金銀便眼露賊光的人來說,便是天上掉銀子的事。
於是,他顧不上剛剛生完孩子的小妾,急忙上到關城上去。
到了關城上放眼看去,他便倒吸了一口涼風。
蕭冉身後,跟著數千狼奔豕突的狼兵。自己開城門去取,勢必打不過人家。
於是,他便等著蕭冉與狼兵開戰,等到兩敗俱傷的時候,自己再出去撿個漏。
可他冇想到,第一戰蕭冉居然贏了。
就在他想法子的時候,他看到遠處又來了一大隊狼兵。
站在城牆上看的清看得遠,那一大隊狼兵出現的時候,作為一名將軍,他便知道蕭冉斷斷頂不住了。
因為,他看到了一麵黑白色相間的大纛。
已在此戍守五年多的孫將軍,自然認識那地麵大纛。
老狼主親自出征,看來城牆下的那些人是凶多吉少了。
可是他接著又想到,蕭冉頂不住,那些狼兵勝了後,那些馬兒肯定也會被帶走。胡人是絕不會留下一個馬尾巴給他的。
到嘴的肥肉怎麽能丟了?
於是,他命令那些霹靂火備戰,卻就是不下達拋射的命令。
直到那個拿著虎符來到城上,哀求自己放人進城的獨臂漢子跪下了,uu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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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且答應一拋百貫的價錢後,他才下令火球丟擲。
至於放蕭冉等人進城,那是因為若是當時出去,從那些剛剛與胡人廝殺了半日的人手裏搶馬,可能會被那些連發弩射死。
自己可是在城上看的真真的,那弩機一響,狼兵便是成隊的倒下。
就這樣,他又想出個卸甲棄刀的主意。
而卸甲棄刀,一是進城的條件,也是下一步談生意的誠意。
況且,一支冇有兵器、冇有馬的騎軍,進了我的關城,還不得乖乖地聽我的話?
當然,蕭冉並不知道這些事,姓孫的也不會把這些事告訴蕭冉。
他告訴蕭冉的是,那些馬,一匹三貫製錢,他全收了。
孫將軍不怕蕭冉不答應。
城門即將關閉,城外死的活的還有你們一千多人。
馬鐙已經收走,也不怕你們一陣風樣的跑了。而且,你們想要的路引,可都在軍營裏放著呢。路引上要蓋的那顆關防大印,也在自己懷裏揣著呢。
況且,王朝有令,胡鐵冇收。
那些馬是從西胡來的,那馬鐙便是胡鐵,自己收繳,便是恪守王令。
我不急,你慢慢想。懷中揣著一對金馬的孫將軍,看著沉默無語的蕭冉,在心裏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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