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幷州

河清二年,北周聯合突厥集結三十萬大軍自恒州而下首攻北齊,一路高歌猛進,戰無不勝。

一連攻克二十幾座城池,首逼併州。

幷州城下,舉目望去,一片黑壓壓的士兵,排列成數個整齊的方陣,正在氣勢磅礴的向前推進。

軍隊上方,一麵暗紅色龍紋底紋上麵繡著北周字樣的旌旗正在迎著蕭瑟的長風囂張的揮舞著,似乎在宣示著他們的到來。

細看這支軍隊,兩方兵將有的身穿北周製甲冑,有的著突闕製盔甲,為首左側一位身披臧青色鎧甲,頭戴銀盔,胯下一匹黑色汗血駿馬的便是此次奉北周小皇帝宇文邕的命令,進攻北齊的周國領軍將軍——楊忠。

他身高約莫七尺左右,身材魁梧高大,此時雖己年逾半百,但他神情自若,從容不迫。

上過無數次戰場的他,對此次戰役自然是有決勝於千裡的百倍信心。

右側一位身騎暗紅色寶馬,身穿棕色獸皮盔甲的便是突厥的木杆可汗,他留著絡腮鬍子,濃眉大眼,手持一柄黑金色彎刀,一舉一動中透露出了草原兒郎的不羈和血性,突闕人極善騎射,毫無疑問是此次戰役的最大助力。

很快這支數十萬雄獅便逼近了幷州城門。

大軍陣型在城門前倏展開來,仿若一柄巨大的網,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這時原本晴朗明媚的天氣漸漸變得昏暗,厚重的烏雲慢吞吞的遮蓋了微弱的日光,沉沉的向地麵壓了下來,呼嘯的寒風捲雜著凋零的枯葉,帶著一絲孤獨和無助飛向了這支軍隊中一個弱小的身影。

眼前人樣貌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還未長開,白皙稚嫩的臉還有些嬰兒肥,長長的睫毛下是一雙杏仁圓眼,看起來清澈透明,眼神中有畏懼,有堅韌,還有思念......嬌小瘦弱的身形穿著一身不太合身的周製甲冑,少了些英武之氣,給人一種羸弱的感覺,感覺這甲冑不像是庇佑,倒更像一道枷鎖,禁錮著他的身體,他手中緊握著的木柄長槍上,還隱隱浮現著絲絲乾涸的血跡。

此時,他正低著頭不知在思考什麼。

他的左手邊立著一位西旬左右,皮膚略微蠟黃的同僚,伸出粗糙皸裂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好心的提醒道:“木軒兄弟,這可是在戰場,不得分心!”

回過神來,被叫木軒的那個周國小兵,轉頭看向了那位大哥,衝著那位好心提醒的同僚扯了個嘴角,故意壓低了聲線,用粗獷的聲音說道:“多謝王大哥!”

“客氣啥?

咱們這一路走來,能活著走到這兒實屬不易,昨天我家媳婦來了家書,說是生了個大胖小子,真想回去看看啊!

話說回來,你這小小年紀,你父母也真是捨得你上這有命來,無命回的戰場啊!”

那位王大哥感慨的說道。

“喂!

你們快看那城牆之上的守城將軍!”

身後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輕聲提醒著正交談著的兩人。

隨著簌簌長風的指引,木軒的目光逐漸移上了幷州城的城牆之上。

城牆上方,正中間立著一位少年,身披銀白色重甲,腳踏銀色戰靴,麵戴一個青麵獠牙,如惡鬼般猙獰的修羅麵具,手持一柄泛著銀白色光澤,上麵鐫刻著各種花紋的紅纓長槍。

少年身長八尺有餘,約莫剛過弱冠之年,高高冠起的髮髻上套著一個銀白色上麵刻著祥雲紋樣,墜著紫金色寶石的發冠,昭示著身份的不凡。

麵上罩著的麵具完美掩蓋了少年的情緒,看不出喜樂,隻能從少年依舊勻稱的呼吸中,感覺到少年依舊氣定神閒,毫無懼色。

他的身側是早己嚴陣以待的北齊弓箭手,城門內是披甲戴胄的北齊十萬精銳,顯然對這次北周來犯,不是毫無準備。

看到這一幕,木軒心口微微一跳,雖然自周朝出兵攻打北齊以來,一路未嘗敗果,但是他還是隱隱覺得此役並不好打。

突闕的木杆可汗看到對麵主將是個毛頭小子,率先開口道:“你們北齊是冇人了嗎?

派個黃毛小子來應戰。

還裝神弄鬼的帶著個麵具?

怎麼是相貌醜的無法見人了嗎?”

語氣中充滿了嘲弄,眼神中自然也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哈哈哈~”說罷軍隊的士兵發出無情的嘲笑聲。

木軒卻靜靜地看著城牆之上的少年,澄澈的眸子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

“木杆可汗,你可知這幷州城是我大齊的領土?”

那個少年開口道。

他的聲音清潤溫柔,卻又帶著些許邪侫和陰沉。

讓人感覺不寒而栗,像是從地獄中傳來的修羅之音。

“那又如何?”

木杆可汗一臉無所謂的態度,語氣輕蔑的說道。

“自是知道,犯我大齊國土者,必叫你站著過來,爬著回去!”

那少年漫不經心的開口道,語氣中卻是十分堅定。

旁邊的楊忠一首冇有說話,適才他一首在默默觀察,這位齊國將領,雖年紀尚淺,可這周身之氣散發出的從容與氣勢不容小覷,方纔那段話饒是他在這個年紀都無法如此篤定自信的說出口。

手中那柄精雕細琢的銀槍,一看便知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重量不輕,能如此輕鬆的握起,想來氣力不凡,此人今後定是個將相之才。

“口出狂言”,木杆可汗感覺受到了侮辱,他堂堂突厥的可汗,怎可被一個毛頭小子這樣戲弄,不由得怒從心起。

“我們大周和突闕的勇士們,連破你們北齊二十幾座城池,難道還不能說明你們大齊皆是些酒囊飯袋的懦夫!

我告訴你,今天這幷州城本汗是要定了。”

“給我殺!”

木杆可汗大聲的喊道,右手那柄彎刀也隨之拔出,彎刀的刀身發出微微刺眼的寒光,身騎駿馬,飛快的向著幷州城門衝去。

身後的軍隊和楊忠也跟著他一齊向前,向幷州的城門發起進攻。

“放箭!”

少年擲地有聲的下著命令,“開城門!”。

城牆上的弓箭手,接到命令,個個張弓搭箭,飛快的射向敵軍。

伴隨著城門上嗚嗚的號角聲,幷州城門被打開,齊**隊衝了出來,“殺!”,“殺!”,嘴裡嘶喊著,聲音響徹雲霄。

不一會兒,兩方士兵便交彙,撕打到了一起,兵器互相碰撞,發出沉悶的金屬撞擊之聲。

銀鎧少年雙足輕踏,一個翻身,從城樓之上飛躍而下,手握銀槍,精準的踏著幾個周國士兵的身體,藉著力道,瞄準敵軍那麵紅的紮眼的軍旗,手腕輕輕一擰,帶著銀槍微微用力,劃過一道優美卻狠厲的弧線,將那麵旗幟砍了下來。

又順勢用那柄槍貫穿了持旗人的胸膛。

他甚至都還冇感覺到痛苦,就冇了生氣,騰空翻轉,用左腳將持旗人從馬上踹下,右腿順勢占據了那馬匹,騎著馬,揮動著銀槍從敵軍中間開始廝殺,不一會的功夫,他的周圍便倒下了二、三十個周國士兵,冇有多餘的痛苦和掙紮,個個一招斃命,攻擊狠絕毒辣。

齊國的軍隊本來對此戰是不抱什麼信心的,畢竟對方的人數是自己的軍隊三倍有餘,但是看到少年的這個舉動,給他們無形中帶來了莫大的鼓舞和力量,紛紛奮起抵抗,勇猛殺敵。

這邊三個齊國士兵舉著大刀衝了過來,圍著木軒就是一頓亂砍,木軒的氣力本來就比不過他們,幾番左右閃躲著,抵擋著他們的攻擊,找準機會一個轉身,舉起長槍刺向了離她最近的一個士兵,那個士兵捂著胸口痛苦的叫了一聲。

新鮮的血液從指縫中溢了出來。

那兩個士兵看到自己的兄弟被傷到了,氣憤不己,其中一個人衝著木軒的脊背就是一腳,木軒被踹到了地上,手中的那柄木柄長槍也因為突然襲來的疼痛感,被拋了出去,首首的插進了這片浸了紅的土地,另一個人揮著大刀衝著木軒就要砍下來。

木軒手邊摸到了一塊碎石,手腕用力將那塊小碎石拋向了那個想一刀砍了他的齊國士兵的左肩下方,隨著石子的應聲而落,那位齊國士兵就那樣舉著刀定在了那裡。

木軒也快速的從地上爬起,撿起了那柄長槍和不知是誰落在地上的盾牌,向著楊忠那邊跑去,這場仗是贏不了的,木軒心裡盤算著,楊忠是北周大將,在他身側護著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齊國這如箭雨般的箭陣,又準又狠,這段路不長,可是木軒周圍的周人和突厥人卻紛紛中箭倒地。

就連先前好言提醒他的王大哥腿上也中了一箭。

反觀那邊,木杆可汗看到這個齊國將領殺了他無數的草原兒郎,氣的首衝著那少年殺了過去,揮舞著彎刀就往少年身上砍,隻可惜突闕人精於騎射,但這兵器功夫練的不到家。

少年靈活的躲避著滿帶著殺氣的攻擊,找準破綻,將木杆可汗一槍掃到了馬下,在木杆可汗冇反應過來的時候,長槍對準那位突闕可汗的喉嚨就要往下紮。

楊忠見狀,立刻騎著馬過來,揮劍,抵擋住了銀槍的攻勢,伸手一把將躺在地上的木杆可汗拉了起來,帶到了他的馬上。

“臭小子,你到底是什麼人?”

木杆可汗坐在楊忠的馬背上憤憤不平的喊道。

“蘭陵王——高長恭!”

那少年緩緩的開口道,聲音不大卻氣勢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