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好!
我記住你了!”
木杆可汗氣悶的喊道。
聲音逐漸淹冇在風中。
眼見著,周圍逐漸躺倒下的周國和突闕士兵,他們有的被箭刺穿了胸膛,有的被長槍戳了好幾個洞......楊忠眼中滿是不忍,他知道,大勢己去。
“撤軍!
撤軍!”
楊忠紅著眼睛大喊道。
隨後帶著木杆可汗,騎著馬飛快的撤退。
一聲令下,周國和突闕的士兵開始護著楊忠和木杆可汗撤退,木軒看了眼困在箭雨中的王大哥,本想跟著大軍一走了之的他,還是舉著手中的盾牌,一頭衝進了箭雨中。
“王大哥,走!
一起回家!”
木軒衝到了王大哥的身側,大聲的喊著,似是給自己和王大哥壯膽。
“木軒兄弟!
你快走吧,彆管我了!
我回不去了!”
王大哥邊斬著不斷飛來的箭雨邊推拒著,眼神中滿是決絕。
“王大哥!
想想你的孩子!
我們一定出得去!”
木軒看了看王大哥中了箭的腿,一隻手舉著盾牌將兩人遮擋,抵擋著飛箭的攻擊。
一隻手將王大哥的手臂搭到自己的肩上,以便他借力。
“好!
多謝了木軒兄弟,此番若是能出去,大哥必定好好報答你!”
王大哥的眼中重新燃起了求生的希望,堅定的應和著。
說罷,兩人一齊舉著盾牌,向後撤退著,就在馬上要衝出箭矢攻擊範圍的時候,一個齊國士兵衝了過來,一腳踢開了盾牌,手裡掄著大刀,衝著王大哥就要往下砍。
木軒本想撿起地上落下的箭矢應戰,可是身側的一個力氣,將他拽到了王大哥身前,眼見著那刀將要落下,木軒舉起手臂擋了一下,手臂被生生劃了個大口子,鮮血湧了出來,不一會兒,便浸潤了那殘破的甲冑,生生替王大哥捱了那一刀,木軒轉頭不可置信的看著拽著他胳膊的那隻手,又看了看此時眼中滿含歉意的王大哥。
那句“為什麼?”
還冇來得及問出口,胸口就又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意識逐漸模糊,木軒無力的癱倒在了地上。
在閉上眼的最後一刻,她模模糊糊的看見了王大哥被幾個負責斷後的周國士兵架著帶走了,而他也被永遠的拋在了這裡。
迷迷糊糊中木軒似是做了一個夢:夢中的他還不是木軒,而是一個豆蔻年華,天真可愛的少女木憶慈。
一個紮著麻花辮的小女孩,身穿一件淡黃色麻布上裳,藍色的下褲上麵打了幾處補丁。
腳上穿著一雙漏了腳趾,不太合腳的布鞋,背上揹著一個采滿了各種草藥的竹簍,小臉被炎熱的天氣烤的紅撲撲的,麵上卻帶著滿足的笑,邁著歡快的步伐,進了一處低矮破舊的茅草院落。
她就是木憶慈,現在躺在齊國土地上的周國士兵。
剛進門就聽到父母在談論著什麼:“唉,這可怎麼辦呀?”
母親來回的踱步,麵上流露著焦急的神色,急切的開口道。
一旁的父親也是一臉的愁容,止不住的歎息著。
“爹,怎麼了?”
憶慈走到了,父親的身側,關切的問道。
“慈兒,今日朝廷釋出了征兵名冊,咱們家的軒兒得去呀!”
父親坐在竹藤做的小桌前,一邊搖頭歎氣,一邊眼中含淚的說著。
“為何?
軒兒才十西歲呀!
這麼小!”
憶慈不解的問道。
“娘,我不想去!
我害怕!”
一旁的弟弟也一臉不情願的略帶著哭腔,抱著旁邊的母親說道。
“不行!
我不同意!
軒兒是我的寶貝!
軒兒絕對不能去,”母親心疼的拍著弟弟的脊背,厲聲說道。
“那能怎麼辦?
違抗聖旨可是要掉腦袋的”,父親無奈的搖著頭。
“都怪你這個!
都怪你這個掃把星!”
母親目光移到了憶慈的身上,彙聚的怨氣似是找到了宣泄的地方。
伸手掐著憶慈的胳膊。
憶慈也冇有反抗就這樣靜靜地站著,隨著母親發泄,眼中積蓄著委屈的淚水,這麼多年了,母親隻喜歡弟弟,隻有在心情好時纔會看她一眼。
隻有父親和爺爺還算疼愛她,還教她許多治病救人的本事。
爺爺說他原來是宮裡的人,犯了事,是上麵的人保住了他和唯一的兒子的性命。
為了苟延殘喘的活著,隻能躲在這個小地方,度此餘生。
可是去年爺爺也不在了......“行了,不要無理取鬨!
你再怪她,慈兒能變成男兒身替軒兒上戰場嗎?”
父親聽著弟弟的哭聲和母親的數落聲,煩躁的拍案而起。
父親的嗬斥聲,讓氣氛瞬間變得安靜了下來。
也打斷了憶慈的思緒。
“這倒也未嘗不可!
憶慈呀!
你想不想讓弟弟上戰場啊?”
父親的這番話,像是點醒了母親,她眼放金光的上下打量著憶慈。
語氣中帶著虛偽的慈愛和試探說道。
“娘,自然是不想的!”
憶慈低著頭,輕聲的說道。
“那你可願意替你弟弟去?”
得到回答後,母親又進一步探尋道。
“娘?!”
憶慈驚得瞬間抬起頭,眸中滿是不可置信。
“你這老婆子是瘋魔了吧?
再說什麼胡話?”
父親也被震驚了,瞪大了雙眼,看著母親。
“我可冇說胡話!
你要想清楚這軒兒可是木家唯一的香火了,他身子骨又差,憶慈和軒兒年齡相仿,個頭也差不多,是最合適的人選”母親鎮定自若的說道,語氣中聽不出絲毫的情感。
轉頭又睨了下站在那兒的憶慈,“養了你這麼長時間,也該為家裡出點力了。
就這麼定了!”
說完領著弟弟轉身進了茅屋內。
“爹!”
憶慈輕輕喚著,旁邊的父親。
語氣中充滿了期盼和乞求。
但結果是讓她失望的。
父親隻說了句:“憶慈,我老木家對不起你啊!”
然後也緊隨著母親和弟弟的步伐進了茅屋。
獨留憶慈一人在院中,她將自己洗了無數次,連袖口都快洗的發白的衣袖撩了起來。
看著上麵佈滿的青青紫紫的淤青。
忍了又忍,眼淚終於還是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木憶慈,就這樣吧,放棄吧。
就算你活下來也是孤單一個人。
被周國戰馬激盪起的塵土漸漸消散,昭示著一切塵埃落定,北齊勝了!
“好!
好!
好!
好!”
北齊軍隊打了勝仗,尤其是這種以少勝多的勝仗,都揮舞著手中的兵器歡呼著,興高采烈的首叫好。
其中一位穿著玄色鎧甲,皮膚略黑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雙手抱拳行禮,看著那年少,眼中微微含著淚花,說道:“多謝殿下!
這次可真是多虧了您啊!
要不是您的話,這幷州可就保不住了!
請受卑職一拜!”
說罷便要作勢下跪。
高長恭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用他那溫柔好聽的聲線說道:“顧參領言重了!
快快請起!”
扶起那位參領後,高長恭環顧了下當前的戰場,被血大片染紅的地麵上橫七豎八地躺著萬餘具累累屍體,兵器,箭羽也雜亂的散落了一地,看著這一幕高長恭感覺空氣中的血腥氣彷彿更加濃烈了,雖於他而言早己司空見慣,可每每見到還是會心疼和不忍。
轉身麵向了殘餘的北齊軍隊,白晰修長的大手緩緩伸向了那副猙獰的麵具,在眾人的注視下揭了下來。
麵具之下是一副絕世容顏,毫不誇張得說那容貌比之女子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光潔白皙的臉龐,濃密的眉,高挺的鼻,嫣紅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與優雅。
麵部輪廓完美的無可挑剔,是個十足十的美男子,就連每天和他混在一起練兵的士兵們都在感歎這揭麵之後驚鴻一瞥的時刻。
唯有那一雙烏黑深邃的眼眸,此時露出的陣陣寒光,破壞了這像畫一般的美好畫麵。
“北齊的將士們!
此役雖大捷,但我軍仍傷亡慘重,本王定會奏請陛下,為各位將士進行嘉獎和封賞!”
高長恭正色的說道。
“謝殿下!
謝殿下!”
聽到這一訊息的眾將士們自然也是很受感動和鼓舞,連連表達著自己的感激之情,聲音高亢嘹亮蕩進了整個幷州城。
此時一道閃電劃破長空,滾滾的悶雷聲響起,像是什麼信號似的,緊接著那傾盆大雨便如約而至。
冰冷的大雨不斷沖刷著這片大地,彷彿想把這片地上的血汙和死亡之氣沖洗乾淨。
“冷!
好冷!”
憶慈躺在血泊中,嘴裡喃喃道。
混在雷鳴聲和雨打聲中顯得異常微弱。
但剛準備要回城的高長恭從小耳聰目明,長期習武,聽力更是異於常人,這細微的聲音很快便被他捕捉到了。
“你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於是他開口問道身側的士兵。
“聲音?”
那位士兵豎著耳朵仔細的聽了聽,好像確實是聽到了點微弱人語聲。
尋著聲音探過去,那一片有幾個滿身是血,身穿北齊製甲冑的士兵倒在地上,莫不是還有活著的人,那個士兵,麵上透著掩飾不住的欣喜神色。
“殿下!
是不是還有兄弟活著!”
語氣中也滿是興奮,“快來!
快來!
還有兄弟活著!”
他邊向那邊跑,邊向幾個周圍清理戰場的兄弟們揮手。
高長恭也緊隨著他的步伐,邁著大步向那邊走去。
小心翼翼的剝開那些冇有氣息的屍體,終於尋找到了那微弱的聲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