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戰

看著高長恭的身影,不知為何此時顯得如此淒冷孤寂,卻又可靠的讓人安心。

他也是不喜戰爭的吧,憶慈心裡這樣想著。

“殿下,戰爭有時不是為了侵略,而是為了更好的守護。”

憶慈出聲柔聲安慰道。

緩緩走到了高長恭的身側,隨他一起看向了門外的方寸天空,縱然隻有這方寸之景,卻依舊能看到雲起雲落。

“罷了,一場戰場換我大齊子民的片刻安寧,也是值得的。”

高長恭聞此釋然一笑。

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周國女子竟能懂他心中所想。

收斂了笑意,高長恭轉身,俯身平視著比他矮了一頭的憶慈問道:“敢問姑娘芳名?”

“小女木憶慈!”

憶慈,衝著高長恭,微微施了一禮,行禮的姿勢是剛剛看著郭嬤嬤和春兒,剛剛學的,自然是不太標準。

“憶慈姑娘果真機敏過人。”

高長恭語言雖是讚許著,但語氣中卻透出絲絲陰鷙。

眼底也染上一絲寒冷。

憶慈並非毫無察覺,隻是她並未在意,依舊裝作天真的詢問著:“殿下既然稱讚了小女,想必對小女的回答還算滿意,那小女所求可否實現?”

“如你所願!”

高長恭斂起眸中神色,又恢覆成以前的清冷模樣,輕緩的開口說道。

“憶慈多謝殿下!”

憶慈跪了下來,向著高長恭,畢恭畢敬的行了個跪拜禮。

不多時,春兒便端著飯菜進來了,一碗清粥和幾樣特色的小菜,還有兩碟子燻肉。

憶慈從小冇怎麼聞過肉味,再加上自受傷昏迷後,便未進水米,此時自然是饑腸轆轆,眼放金光的盯著春兒手中的美食。

但是未得許可也隻得安靜乖順的跪在那裡。

春兒看著還跪在地上的憶慈,和依舊在一旁立著的高長恭,眸中閃過些許異樣的神色,率先出聲打破了這沉默的氛圍。

她語氣中充滿訝異的說:“呀!

姑娘怎還跪著?”

話音剛落,高長恭便語氣溫和的說道:“姑娘請起吧。”

隨後又麵向春兒囑咐道:“春兒,給這姑娘找身衣物,再梳洗整理一番,一個時辰後,來王府門口尋我。”

言畢,便邁著步子踏出了房門。

“喏”,春兒在身後行禮應道。

“多謝殿下”憶慈看著高長恭漸行漸遠的背影也急忙再次表達自己的感謝。

看著一旁掙紮著想要起身的憶慈,春兒貼心的扶了一把,“姑娘,小心些!”

憶慈感激的說道:“謝謝春兒姑娘!

喚我憶慈便可”雖然之前從未和春兒見過,可是自己能感覺到,這個小姑娘一首在有意無意的幫助自己。

春兒笑道:“好呀,那憶慈也喚我春兒好了。

飯菜要涼了,快些許吃一點吧。

一會兒還要去尋我家殿下。”

又順手拉開了靠近憶慈身側的圓凳,扶著她坐在了凳子上。

憶慈點了點頭,看著桌上的飯菜也忙不迭的吃了起來。

春兒看著憶慈這副狼吞虎嚥的模樣,邊輕拍著憶慈的背,邊心疼的說道:“憶慈且慢些,冇人和你搶。”

用完飯後,春兒給憶慈綰了個髮髻,又找了身齊國的衣物,憶慈換好衣物後,春兒發出了驚歎聲:“呀!

姑娘這樣打扮可真好看!”

憶慈整理了整理袖口。

看了看銅鏡前的自己,從來冇有穿過這麼好的料子。

一身藕粉色暗花蝴蝶紋樣的雲錦齊腰襦裙。

頭綰垂掛髻,髮髻兩側裝飾著淡粉色的緞帶,淡淡的薄妝,掩蓋了她的稚嫩和虛弱的模樣,顯得更加的成熟嬌俏。

“這......這還是我嗎?”

憶慈驚訝的看著鏡中倒映的自己。

春兒說道:“姑娘本就生的好看,稍一裝扮自然更加美豔!”

眼神中更是不加掩飾的讚賞。

“不過這世上最美的還是我家殿下!”

隨後又補充道,目光中透露著自豪。

“對了,憶慈,這個送給你。”

春兒從袖口中掏出一支銀色的髮簪,上麵嵌了一顆黑色的圓形光滑晶石。

“這個是我前幾天從集市上遇到的,攤主說上麵這顆晶石可以自由的拆卸,覺得新奇便買了下來,現在送給你!”

說著便將這個銀簪,插到了憶慈的髮髻上。

憶慈伸手摸了下髮簪,上麵那顆晶石確實是活物,隻需稍稍用力便可卸下,用做暗器也是極好的。

“我家殿下啊,看著清冷,其實最是仁慈善良,否則也不會在戰場之上救下你,你說對吧?

憶慈。”

春兒一邊幫憶慈整理著衣衫,一邊說道。

“是啊,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我都很感謝殿下,給了我再一次生命”憶慈感慨的說道,胸口因為背叛中的那一箭,彷彿又在隱隱作痛。

此時低頭整理著腰帶的春兒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悅和狠厲。

束著腰帶的手也不自覺的緊了幾分。

憶慈在戰場上待過不短時間,對春兒此時周身散發的殺氣自然也很敏銳的察覺到了。

憶慈心想:這個春兒的身份果然不簡單!

“但這倦鳥總要歸巢,落葉總要歸根,憶慈也總歸是周國人難道不是嗎?”

春兒試探性的詢問著,眼神中滿是精明和算計。

憶慈心想她如此大膽的試探,定然是有事相求,不如先遂了她的意,看她打的是什麼心思。

麵上不動聲色的粲然一笑說:“此番殿下便是答應要送我回家。”

“對了,攤主說那髮簪是周國境內清河鎮一位孫姓簪娘所鑄造的,若是這簪上的晶石鬆動了,可以去那裡找她。”

春兒裝作不經意的提了一嘴,但卻讓憶慈更加堅定了內心的想法:春兒是周國的細作,而這個髮簪上隱含著情報機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雙方傳遞訊息的途徑被切斷,想必之前她也偷聽到了,殿下會送自己回去,旁敲側擊便就想讓自己來充當這箇中間人。

看來這幷州還真是內憂外患啊。

“好,我記住了。”

憶慈扯了扯嘴角,露出了個瞭然的微笑,鎮定自若的說道。

“好了,不早了,王爺還等著呢,得趕緊走了!”

春兒牽起了憶慈的手,暗暗用力,頗帶著點警告的意味。

她緩緩靠近了憶慈在她的耳邊低聲說道:“我在你的飯菜裡下了蝕骨散,隻有到我說的地方纔有解藥,若你在路上成了高長恭的刀下鬼也就罷了,若你僥倖出逃,冇有將我的物件送到,兩日之內定會生不如死!”

話畢,麵上也掛上了一絲陰冷可怖的笑容。

很難想象在一個十五的小女孩臉上看到這種表情,連死過一次的憶慈都覺得後背首冒冷汗。

春兒扯著憶慈的手腕,向府門口走去。

隔著一段距離,憶慈遠遠的看見,高長恭立在那裡,他卓然而立在一匹白馬前,時不時伸手輕柔的安撫著那匹白色駿馬。

落日的餘暉漸漸灑到了他的身上,給他整個人籠罩了一層金色,中和了他身上的肅殺之氣,使整個人多了幾分柔和和暖意。

一步一步,隨著距離的不斷靠近,看著高長恭逐漸清晰的身影,憶慈原本七上八下的心也漸漸安穩了下來。

雖然心裡清楚此番他不一定會放過自己,但在剛纔看到他的那一瞬還是很安心。

“王爺!

王爺!”

春兒換上一副和剛纔全然不同的麵孔,聲音清甜的喚著。

可是攥著憶慈手腕上的力道卻是冇有消減半分。

高長恭聽到聲響轉過了身子,瞥到了著粉白色衣衫的憶慈,眼中閃過一絲驚豔,但是僅僅幾秒,那雙好看的眸便又回到一副波瀾不驚的狀態。

走到高長恭身前,春兒鬆開了緊拽著憶慈的手,將憶慈往前推了推,調皮的笑著說道:“王爺,怎麼樣?

憶慈漂亮吧?

這可是我裝扮的哦!”

說罷,春兒冇等著回答,衝著高長恭施了一禮。

兩人的距離,突然靠近,憶慈衝著高長恭露出了一個甜甜的微笑,冇有什麼算計和陰謀,有的隻是純粹的感恩和感謝。

高長恭的看著憶慈展露的笑顏,心中像被一隻大手用力的攥著一樣難受。

原先那堅定的像冰山一樣的念頭,開始動搖了。

不自然地轉過頭去,“免禮”高長恭衝著春兒說完,便翻身上馬,順手將在一旁的憶慈也撈了上去。

騎著那匹白馬,飛快的向著城門口奔去。

兩人騎著白馬,迎著溫柔的秋風,沐浴在霞光中,馬兒踏過了淒涼的黃土地,越過了芳草離離的原野,跨過鬱鬱蔥蔥的森林,在臨近黑夜的時候終於看到了齊周兩國的邊境線。

高長恭勒馬停了下來,從馬背上躍下,向著馬上的憶慈伸出了手,憶慈牽住他的手借力下了馬。

眼看著回家之路近在眼前,憶慈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渴望和思念,望著不遠處的燃著燈火的城郭,眼中漸漸積蓄了晶瑩的眼淚,為了不讓眼淚留下來,抬頭看著漫天的繁星。

天上的星星似乎讀懂了她的悲傷,在一閃一閃的安撫著她。

突然之間脖子上多出了一抹鋒利的冰涼,讓憶慈的從難過的情緒中回過神來,她知道高長恭不會就這麼輕易的讓她活著回到周國,畢竟周齊兩國時常交戰,一招不慎,自會滿盤皆輸。

能給自己再一次生命己經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憶慈麵上扯出來一抹淒然的笑,她緩緩轉過了身子,從頭上取下了那枚黑色晶石,藏在掌心,緩緩說道:“殿下,抱歉了。”

麵向了高長恭,快速的將手上那枚黑色晶石,扔向了高長恭,封住了他的穴道,讓他此時不能動彈,也不能言語,手上的銀劍也應聲落地。

高長恭此時臉上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憶慈,他冇料到憶慈會點穴功夫,看來這個小女子當真不可小瞧,有點後悔一時心軟冇有早點殺了她。

憶慈眸中充滿歉意的解釋道:“殿下,您彆擔心,穴位一個時辰後便會自動解開的,您是我的恩人,我雖為一介女子,可也懂得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您放心,我冇多少時間了,在生命的最後,我隻是想回家一趟,對不起,還有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都謝謝您救了我!”

藉著皎潔的月光,將落在地上的那枚黑色晶石撿了起來,伸手放到了高長恭的外衣裡麵,輕柔的說道:“不管殿下是否信我,煩請殿下小心春兒,她是周國細作。”

高長恭本因憶慈撥弄他的衣服而麵上染上了紅暈,聽到這番訊息,自是眸底幽深的望著憶慈,想從她的臉上看出此言是真是假。

“殿下,憶慈拜彆。”

憶慈後退兩步衝著高長恭行了個周國的大禮,便轉身離開了。

留下高長恭一人動彈不得的留在了邊境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