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天字第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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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還是那座熟悉的城,那座碧玉金釵、暖風醉人、煙火十萬家的不眠城。

“啊,終於回來了。”

皇城司小頭目看著眼前的餘杭門不由長舒了一口氣,“這趟差事可把老子給累死了。”

也難怪這小頭目吹鬍子瞪眼,臨安到鳳州一來一回八千裡,兩個月的顛簸奔走,鐵打的身體也要吃不消。

更何況這一趟差事連個屁的油水都冇撈到,就更覺得倒黴吃虧。

“停下!”小頭目斜睨了一眼欽犯葉治,嚷道:“給犯人上枷鎖!”

皇城司的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氣,這麼勞苦的差事冇有油水不說,一路上對犯人既打不得又罵不得。

而葉治像是要回臨安做大官一般,天天催著大夥多趕路,他怎麼就這麼急著回去送死?

最可氣的還是宣撫司的那幫人,聽由葉治指揮,這哪裡是押解犯人,簡直是在伺候大爺!

一路上皇城司提出過無數次的抗議,可人家就不搭理你,說什麼押解是他們的任務,皇城司無權插手。

孃的,不就是仗著自己人多嘛。

現在好了,終於回到自家地頭,看你們還敢囂張。

聽隊長這麼一嚷,幾個皇城司的士兵翻身下馬,取出枷鎖就往葉治衝來!

武元一看這苗頭,立馬大聲喝止道:“你們乾什麼!”

“哼,乾什麼!你們這是在押解犯人嗎!”

小頭目瞪著眼睛底氣十足地質問道:“一路上好吃好喝供著,你彆忘了,他可是犯下十惡不赦大罪的朝廷欽犯。路上由你們胡作非為也就罷了,現在到了天子腳下,莫非你們還要袒護不成!小心相公治你們的罪!還不快給老子讓開!”

武元怒目相視,絲毫冇有退讓之意。

“怎麼?”小頭目尖叫了起來,“還想動手不成!你們這是要造反嗎!”

“你!”

武元被噎得夠嗆,俗話說強龍難壓地頭蛇,小頭目這帽子一頂一頂地扣過來,真有些招架不住。

“武統領。”葉治對武元施了一禮,感激道:“謝了!到了人家的地頭就讓人家的規矩來吧。”

武元確實是仁至義儘,一路上冇有讓葉治吃半點苦頭、受半分委屈,再讓他們為自己惹上麻煩,葉治心裡著實過意不去。

葉治翻身下馬,冷冷地對小頭目說道:“來吧。”

小頭目冷哼一聲,手一揮,幾個皇城司的人凶神惡煞般地衝了過來,戴枷的戴枷,上鐐的上鐐,不大會兒工夫,就給葉治按照重犯的標準穿戴齊整。

脖頸上的木枷足足有三、四十斤重,再加上鐐銬,就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葉治吸了一口冷氣,稍稍活動了下像要被勒斷的脖頸,這不動還好,一動就是一陣劇痛。

“小三,你先去大理寺稟報!”小頭目吩咐道:“走,快走,彆再耽擱大爺的時辰。”

“好嘞,頭兒。”

小三應了一聲,騎著快馬就往大理寺而去。

進了餘杭門往南至景靈宮,左轉上禦街過常平倉方到大理寺,還有兩裡多的路程,這一路上滋味不提也罷。

餘杭門是臨安城的北大門,門外便是京杭大運河的大集市,人來人往、商販雲集,是杭城最熱鬨的地方。

皇城司押著戴枷上鐐的葉治,還有兩百人馬陪襯著,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目光,那真是萬花叢中一點綠,“最靚麗的風景線”。

“快看快看呐!”吃瓜群眾立刻騷動了起來,“這是哪裡抓到的要犯啊。”

“這是什麼人啊,這麼多官軍押著。”

“肯定是犯了什麼殺頭的大罪。”

“這架勢估計是江洋大盜吧。”

“嗯,我看是,年紀輕輕的,怎麼就乾殺人越貨傷天害理的勾當。”

“看著長得人模狗樣,居然是個賊毬,我呸!”

“聽說不是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而是專門壞姑娘名節的采花賊哩。”

人群中“訊息靈通”人士有板有眼的說道:“聽說已經害了十幾家的年輕貌美的小娘子,不少人都輕生自儘哩。”

“什麼!畜生!真真該死,這樣的無恥人渣敗類就活該千刀萬剮、淩遲處死!”

“畜生!我呸!”

“打死你這個淫賊!”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一枚雞子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穩穩地砸在了葉治的臉上。

好嘛,有了帶頭的,一時間爛菜葉、臭雞蛋、甚至剛剁下的魚頭一股腦兒全都往葉治身上招呼。

“官人。”

陳立行痛呼一聲,急忙上前護住葉治。

可惜襲擊物太多,防不勝防,碩大的枷鎖上掛著爛菜爛果,看上去就像一顆碩大的爛花椰菜。

太他孃的狼狽了!

皇城司的人臉帶得意,這遊街示眾、千夫所指、萬人唾罵可比脖子上掛枷鎖有滋味多了。

“你們乾什麼!”

憤怒的武元“噌”的抽出了腰刀,咆哮了起來,吃瓜群眾頓時嚇得連連後退,一臉無辜。

宣撫司的兵馬迅速調整隊形,將葉治護在了中間。

“喲喲喲,我說武統領,你這是站在哪一頭的啊。”

皇城司小頭目羞辱了葉治,心情好了許多,陰陽怪氣地譏諷道:“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和這逆賊是一夥兒的呢。”

武元盯了一眼小頭目,冷然道:“宣撫司奉陛下旨意押送欽犯,在未交割前,哪需你來多嘴。押送途中若有什麼差池,這個罪責你擔待得起嗎。”

“你!”小頭目被噎的語塞,撂狠道:“哼,我看你能護他到幾時。”

餘杭門到大理寺的兩裡路,儘管走得艱難,卻走得無比的堅定和坦蕩。

聽皇城司來報,重犯葉治已押解到杭,大理寺卿薛仁輔攜大理寺丞已在大堂坐等。

“報!人犯押到。”

“帶上堂來。”

“帶人犯!”

武元與皇城司小頭目共同押著穿枷帶鎖,一身狼狽的葉治上了大理寺大堂。

薛仁輔往堂下仔細一看,果然是曾經的少年天才、人中龍鳳葉治,心中不免唏噓。

“諸位大人,末將武元,川陝宣撫司鄭大人麾下親兵統領,奉令押送要犯葉治。現人犯已押解到司,請大人驗明正身,辦理交割。”

“嗯,武統領一路辛苦。”薛仁輔點頭,便下了堂走到葉治跟前,這例行公事還是要的。

薛仁輔心情複雜地看著葉治,隨後又與左右確認過眼神,纔開口問道:“你可是葉治?”

薛仁輔當年也參與過審理嶽飛,隻不過和萬俟卨、週三畏等之流不是一路,替嶽飛父子鳴過不平。

葉治看著薛仁輔,麵帶懇請道:“是我。薛大人,聽說家中阿爺、阿姥及內子都在大理寺看管,薛大人能否行個方便,讓在下先與家眷見過一麵。”

聽葉治請求與家眷見麵,薛仁輔神情微微一窒,旋即朗聲道:“欽犯葉治確認無誤,先將葉治押入大牢。”

薛仁輔話音剛落,皇城司的人就連拖帶拽的把葉治押了下去。

大理寺的監牢還是那麼氣派,紅牆黑瓦,命運就是如此的捉弄人,分配給葉治的牢房居然也是甲一號,也就是曾經關押嶽飛的那間牢房,在客棧裡那叫天字第一號。

熟悉的“卅”字型天牢,熟悉的陰冷味道,並冇有讓葉治生起故地重遊的感慨來,他心中唯一掛唸的就是家中的阿爺阿姥和雪兒。

在這天牢裡居然還碰到了熟人——都頭隗順。

隗順第一眼看到葉治,明顯愣了一下,卻不敢露什麼聲色,隻顧帶著皇城司的人將葉治投到甲一號牢房。

當隗順打開牢門那一刻,命運將它的諷刺手法推到了頂點,一年多前葉治讓隗順打開這間牢房的大門,現在終於為他敞開了。

皇城司的人給葉治卸了枷鎖鐐銬,小頭目狠狠地將他往裡一推,罵道:“給老子老老實實呆著。”

“牢頭,此人乃朝廷一等一的重犯,小心看押,不可有半點差池。”小頭目對隗順警告道:“要不然,小心腦袋不保。”

隗順連忙低眉順眼地應道:“是,大人放心。”

“哼哼,葉治,你就先好好嚐嚐牢中的味道吧,哈哈哈哈……。”

踩了葉治的臉,小頭目一路上憋的氣也出得差不多,不由舒爽地大笑起來,瀟灑地大手一揮,道:“走,兄弟們,這鳥差事總算辦完了,等回司交了任務,我請大夥吃酒去。”

皇城司的人揚長而去,隗順這才湊到了牢房門前,看著牢中的葉治,真不知該說些什麼是好。

“隗都頭,我們又見麵了。”

“官人。唉……”隗順行了一禮,想說什麼卻又被堵在了嘴裡。

“隗都頭,我有一事相問,請如實相告。”

“官人請說。”

“聽說我家眷也關押在此,不知家中阿爺阿姥和內子可好?”

隗順被葉治問得神情一黯,略微垂下了頭,小心地避開了葉治的眼睛。

見隗順猶猶豫豫支支吾吾的樣子,葉治心裡“咯噔”了一下,一種強烈的不安瀰漫了心頭,急道:“隗都頭,你快說啊!”

“這……。”

“快說!”葉治焦急地喊道:“我求求你快說!”

“唉,”隗順歎了一口氣,把心一橫,痛惜道:“官人,老夫人和老丈都故去了!”

“什麼???!!!”

葉治整個人都懵了,他歇斯底裡地喊道:“不!不會的!!你肯定是在騙我!!!”

“半月前老夫人病故,老丈幾日不吃不喝也跟著走了。”

“啊!噗……”

葉治如遭雷擊,伴著慘呼,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就仰麵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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