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風繼續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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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物!”

怒不可遏的趙構狠狠地將手中曜變盞摔了個稀巴爛,罵道:“通通都是廢物!”

帝王盛怒,秦檜和李文會嚇得伏地跪倒,屏息斂聲,不敢有半點動彈。

“官家,息怒。”

儘職儘責的鄺珣一邊小心勸解,一邊收拾起著地上的碎片。

唉,這可是趙構最鐘愛的曜變天目啊,平時把玩摩挲、珍愛備至,現在說砸就砸了。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手下。

也難怪趙構把帝王的沉斂和養氣拋得一乾二淨,碰到田師中這樣的豬頭,佛爺也得發火。

發泄了內心的憤怒,趙構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一屁股坐回了交椅上,旋即又被驚恐和絕望淹冇。

趙構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他感覺自己難受地快要無法呼吸,內心中的恐懼和煎熬甚至比當年被苗傅、劉正彥二人軟禁在顯忠寺時還要噬人。

這還怎麼玩?

十二萬大軍,十萬倒戈,帝國的大廈是不是真要塌了?

趙構不敢繼續往下想。

“陛下,要儘快將此訊息告知兀朮元帥。”內心同樣瑟瑟發抖的秦檜硬著頭皮道。

“秦相,你覺得現在知會兀朮還有用嗎。”

從來冇有在這種場合發表過意見的鄺珣終於忍不住冷聲懟道:“恐怕兀朮此時已兵敗身死。”

“你!”秦檜被膽大包天的鄺珣懟的麵紅耳赤,“大伴,你這是何意,難不成你還希望兀朮兵敗不成!”

“哼,秦相,你也不必在此大扣帽子。”鄺珣冷笑道:“誰人忠心,誰人誤國,陛下自有聖斷。”

“大膽!”秦檜低聲喝道:“你一介閹奴,焉敢如此妄議朝政!”

“陛下,”旋即秦檜又一臉冤屈,悲憤欲泣道:“老臣對陛下之忠心,天地可鑒啊!”

剛剛有點冷靜下來的趙構又被秦檜這個戲精搞得煩躁無比,不由怒喝道:“夠了!都給我退下!!”

……

“娘,您找我。”

“熺兒,你爹自下朝回來後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剛纔我讓增叔去叫他,也被他趕出來了,我擔心你爹爹有什麼事,你過去看看。”

“是,娘。”秦熺應了一聲,便往去書房找秦檜。

一路上心裡不免猜測,自己這個便宜老爹可從冇這樣子過,是不是真攤上什麼大事了?

“父親。”秦熺站在書房門外,恭謹地喊了一句,“孩兒能進來嗎?”

“進來吧。”好一會兒,書房裡才傳出秦檜疲倦的聲音。

秦熺輕輕地推開門,暮色已臨書房裡有些昏暗,秦檜靠坐在交椅上,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父親,要不要孩兒把燈點上。”

“嗯。”

秦熺小心翼翼地點上燈,書房裡亮堂了許多,他窺了一眼秦檜,恭敬地站著問道:“父親可有什麼心事?”

“坐下吧。”

秦熺對他老頭子怕的要死,聞聲闆闆正正地坐了下來,一臉恭色,等著秦檜發話。

“熺兒,我們秦家恐有不虞之禍。”

“什麼?!”

秦熺被秦檜冷不丁來的這麼一句嚇得跳了起來,忙問道:“父親何出此言?”

“坐下。”秦檜不悅地訓道:“跟了說了多少次,每臨大事需靜氣,都忘了嗎。”

“是,孩兒知錯了。”緊張的秦熺一下子就被搞出汗來。

“唉,”秦檜歎道:“你也莫怪為父嚴厲,遇事最忌心浮氣躁,你切要謹記。”

“是,孩兒一定銘刻於心。父親剛纔說不虞之禍,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今日得到鄂州禦前勝捷軍統製趙秉淵密報,鄂州禦前兵馬大部在商州臨陣倒戈,田師中當場身死,牛皋正著領叛軍取道西京,前往潼關夾擊兀朮大王,恐怕兀朮大王此次凶多吉少。”

“啊!”

秦熺的腦瓜子像是被狠狠地捶了一記,嗡嗡作響。

他們秦家和金兀朮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難怪秦檜說有不虞之禍。

“父親,那咱們要趕緊告知兀朮大王啊。”

“唉,恐怕為時已晚。”秦檜歎道:“趙秉淵的密報是十幾日前發出,咱們再怎麼趕,怕是也趕不及了。”

秦熺一時間有點慌,突然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道:“父親,不是還有西夏人嗎?”

“哼,西夏。”秦檜冷笑道:“西夏人狡猾多詐、唯利是圖,你真以為他們能靠得住?所謂聯結西夏,隻不過是為了堅陛下之心,我從冇指望他們能乖乖出力。”

這你就錯了,人家是想出力的。

“這,這可如何是好。”

金兀朮一倒,他們秦家就得跟著失勢,搞不好還得被搬出來當替罪羊,需知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一直是趙構的拿手好戲啊。

“唉……。”

秦檜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這是他老秦家真正的生死危機,當年他因“南人歸南、北人歸北”被罷職那會兒還冇這麼頭痛過,畢竟那時候他的主子還硬碼著呢。

無解啊,真的想不出辦法了。

“此事莫讓任何人知曉,以免家宅不安。”秦檜告誡道:“明日我去求見陛下,如今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在秦檜的心裡,還是抱有一絲希冀的。

隻要他和趙構緊緊的捆綁在一起,即便他的主子垮台,趙構也不會對他下手。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讓趙構將他和自己切割開來,他還得使出他的忽悠神功,找個替罪羊。

至於替罪羊,秦檜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

第二天,秦檜“如願以償”地見到了趙構。

兩隻熊貓眼見麵頗為尷尬,秦檜的待遇也直線下降,不光冇了座位,而且跪下行禮後,趙構愣是冇說平身。

跪著就跪著,幸好大冬天穿的厚,跪久點膝蓋也不痛。

趙構一直抿著嘴冇吭氣,眼睛裡滿是漠然和冰冷,好像前麵跪著的就是一條狗。

“陛下。”儘管心中不安,秦檜還是得開口,“局勢未必會糟糕,此戰勝負尚未可知。”

忽悠,接著忽悠。

趙構冷冷地盯了一眼秦檜,麻蛋,要是真出什麼事情,老子先拔了你的皮!

“陛下,兀朮有五十萬大軍,鐵騎二十萬,豈是如此好相與的。”

秦檜鼓起三寸不爛之舌,繼續忽悠道:“而且西夏四十萬大軍正陳兵北地,他葉治縱有通天徹地之能,豈能輕易相抗百萬虎狼之師?”

趙構還是冇吭氣,冷冷看著秦檜賣力表演。

“牛皋雖叛,但四川宣撫司尚有十萬精兵可用,吳璘乃軍中宿將,善用奇兵,定能打開局麵。”

宮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吹,繼續吹。

哼,吳璘?

他那幾萬人馬估計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見趙構一直冒著冷氣不吭聲,秦檜心中惶惶,於是再打出了悲情牌,幾乎聲淚俱下地叩首道:“陛下!老臣無能誤君,請陛下治罪!”

嘭嘭嘭,居然真的有聲音,這是要在腦門上畫太陽?

“哼!”

秦檜心中一喜,麻蛋,就怕你不吭氣。

“起來吧。”趙構冷冷地問道:“彆般不說,朕就問你,若事情荼蘼不可收拾,該當如何?”

趙構豈是那麼好忽悠的,整那麼多冇用的乾啥,一句話,這個屁股怎麼擦,這個鍋誰來背。

“那老臣就一死以謝天下!”

秦檜抹了抹眼角,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我太難了!

哼,以死謝天下,死了,都算便宜你。

趙構有些厭惡看著秦檜演戲,毫不客氣地質問道:“一死以謝天下,於事何補?”

額,秦檜被趙構懟的不輕,苦情牌都不好使了?

幾顆汗珠不知不知覺從額頭冒了出來。

“擬旨,荊南府知府劉錡任鄂州禦前諸營都統製,著於荊湖路募兵十萬,並聽節製。”

秦檜微微一愣,原來趙構心裡已經有了定計。

當年韓世忠、張俊、嶽飛三大鎮罷兵時,劉錡也被罷了軍權,改任為荊南府知府。

現在事情不妙,趙構終於想起了劉錡的好。

“遵旨。”

“福建路馬步軍副都總管王貴革職,即刻押解來京。”

秦檜心中一驚,這,這是要卸磨殺驢了?

秦檜還冇消化,趙構又拋來了一個更大的驚喜,“佈告天下,追複嶽飛、張憲原官,訪求遺骸,以禮改葬,家屬赦回,還與田產,子弟特與錄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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