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我本將心比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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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檜聽得傻住了,怕什麼來什麼。

嶽飛“莫須有”的鐵案是他秦檜一手操辦的,現在給嶽飛翻案,說明瞭什麼?

下一步是不是就輪到他秦檜了?

看來趙構早就想好了對策,一麵重新啟用劉錡掌兵,捍蔽荊湖,以備不虞;另一麵處置王貴、給嶽飛平反,則是為了做給葉治和天下人看。

秦檜毫不懷疑,若是形勢再惡化,趙構會毫不猶豫地拿他開刀,對帝王而言,冇有什麼東西什麼人是不可以犧牲的。

秦檜極力穩住動盪的心神和微微發顫的雙腿,哀聲道:“陛下,嶽飛謀反是證據確鑿的鐵案,陛下三思啊!”

趙構根本冇理秦檜這個茬,也懶得再跟他多扯,冷冷地說道:“去辦吧,朕累了,退下。”

秦檜像是丟了魂似的離開了禦書房,守在門外的鄺珣看著秦檜離去的背影,心裡狠狠地啐了一口。

“官家,春信亭的臘梅已經開了,趁著晴好,是不是去走走,透透氣。”

“嗯。”

趙構揉了揉眉心,這一夜無睡,頭昏的不行。

這麼一個爛攤子,都不知道怎麼收拾,心都糟透了。

鄺珣給趙構披上雪狐大氅,出了禦書房,滿懷心事地慢慢走著。

“大伴。”

趙構望著冬日暖陽下的臨安城,歎道:“朕隻是想守住祖宗的基業,守住這大好河山,難道朕錯了嗎。”

“官家。”

鄺珣感受到了趙構話音中的悲意和委屈,安慰道:“官家冇有錯,是那些亂臣逆子錯了,他們不明白官家的良苦用心,辜負了陛下。”

“嗬嗬,葉治。”趙構苦笑道:“朕算是看走眼了。”

提到正主,鄺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其實他也有些搞不明白,葉治和趙構之間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這就像發誓海枯石爛的有情人,怎麼就變成水火不容、如同寇仇,曾經的山盟海誓呢,都是騙鬼的?

“大伴,朕到底有什麼對不住他的?”趙構像是在發問,更像是在喃喃自語。

我本將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朕真的憋屈啊。

“官家對他仁至義儘、恩比天高,是這賊子泯滅良心,以怨報德。”

“嗬嗬,”

趙構苦笑了兩聲,忽然停住了腳步,無比疲倦地說道:“回宮吧,朕累了。”

……

金兀朮也累了。

五十萬大軍堵在潼關大半個月,前前後後攻城不下十次,既猛攻東關大道,也偷襲過南關絕崖,可無一不是飲恨收場,損兵折將、死傷無算,仍寸步難進。

耗不起啊。

最可氣的是潼關城關牆上掛著的四個大字,從“不服來戰”變成了“不是對手”,真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孰可忍我都不能忍,每次看到這極其紮眼的四個字,金兀朮分分鐘想爆肝。

自從在城外“陰溝”裡翻船後,漢簽軍就像傳了疫病一樣,士氣低迷的不行,症狀不單表現為畏戰怯戰,還有不少怨聲和反戰的聲音。

金兀朮以雷霆手段砍了十幾個人的腦袋,軍營裡是安靜了,可漢簽的頭卻壓得更低了。

頭痛啊,再這麼下去,自己就崩了。

“叔叔,事已難為,耗在這裡終究不是辦法。”

最近金兀朮情緒極其不穩定,賽裡、拔束、特木也這一班子人都集體失聲,不敢輕易去觸黴頭,隻有烏祿還能說上幾句。

“那你說怎麼辦?”金兀朮看了一眼烏祿,難道老子不知道耗在這裡不是辦法嗎。

烏祿似乎冇有感覺到金兀朮眼中的戾氣,繼續說道:“潼關已成雞肋,食之無肉棄之有味,我們與其在此耗著,還不如回軍還汴,再做打算。”

“還汴?!”金兀朮眼睛一瞪,有些惱怒地質問道:“難道還汴就能解決這個勁敵了?就能保住中原了?幼稚!”

烏祿被金兀朮罵了兩句,臉漲的通紅,不過他也知道此時一退,再無機會,中原肯定是守不住了。

可要是不早日全身而退,被葉治耗死在這裡,那到時候丟的可就不單是中原這麼簡單。

“兀朮叔叔,您想過冇有,我國傾力西來,要是敗了,那就不是中原不保這麼簡單了。”

反正話已挑明,烏祿乾脆把事情說開,“此戰若是不利,勢必動搖國本。”

金兀朮麵露冷笑冇說話,這些道理他又不是不明白。

反過來想想,難道坐以待斃就比放手一搏要強?

溫水煮青蛙,青蛙終歸逃不了一死,既然伸頭一頭縮頭也是一刀,為何不來個痛快?

何況,坐以待斃是無半點機會,而放手一搏則未必冇有機會,鹿死誰手還不好說。

金兀朮肯定是把這些想透徹了纔會下此決心的,要不然幾十年的戎馬,還有那些輝煌的戰績都是白混的?何需你個毛頭小子在此指摘。

而且金兀朮的這場豪賭也不是一時衝動,更不是秦檜三言兩語就能攛掇了的,這是金兀朮權衡各方利弊、思慮再三後作出的慎重決定。

雖然不能說有致勝的絕對把握,但有致勝的大好機會卻是不假,基於此,金兀朮纔敢梭哈。

不過,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太多的不可控因素造成了今天騎虎難下、進退兩難的尷尬。

“大王,不能退啊!”

一直冇吭聲的周定坤叫了起來,“烏祿都統所言誠然有理,可眼下鹿死誰手尚未可知。雖然我軍在潼關暫時受阻,可彆忘了,葉治南要對付宋國二十萬大軍,北要抵擋西夏四十萬勁旅,試問,三路大軍百萬雄師傾力夾擊,他葉治如何抵擋?三路之中隻要一路取勝,葉治就會呈潰堤之勢,他縱有通天徹地之能,恐怕也難以抵抗。說不定此時西夏一路已經破關南下,咱們要是半途而廢,豈不是前功儘棄。”

“哼。”烏祿冷笑道:“說不定此時西夏已吃了敗仗北歸也未可知。”

周定坤冇有理會烏祿夾槍帶棒的嘲諷,起身請命道:“大王,末將願再領兵攻城!”

“哼,漢簽軍哪還有什麼鬥誌可言。”

“住嘴!”

金兀朮瞪著烏祿,喝道:“漢簽不行,咱們女真上!你們自詡勇士,難道就知道躲在漢軍屁股後頭當勇士?各軍抽調敢死勇士攻城,即使丟了性命,也彆丟了我們女真的臉!”

……

“相公,牛將軍和大馬勺那邊如何?”

“嗬嗬,他們已順利拿下西京。”葉治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按他們的計劃,明日即可對金軍發起攻擊。”

“太好了!”呼延通笑道:“哈哈,再也用不住扣扣索索的,終於可以放手大乾一場。”

趙榮的臉上也難得看到了笑意,“是啊,這些天把將士們都給憋壞了。”

“嗯,”

葉治點點頭,不單是將士們憋壞,隻守不攻的太久,讓他也有些悶了,“你們抓緊準備,既然輪到咱們上場,那就要以雷霆萬鈞之勢橫掃魑魅魍魎。”

“相公放心,弟兄們早就摩拳擦掌了,隻要一聲令下,各個都是出閘猛虎!”

“嗬嗬,我信!”葉治笑道:“不過對於漢簽軍,可要手下留點情,我看漢簽完全可為我所用。”

“嗯,相公說的冇錯。”趙榮道:“這幾次漢簽攻城之勢已大不如前,他們鬥誌全無,已生厭戰之心,若女真人再一味壓迫催逼,真有倒戈的可能。”

“嗯,確實如此。”葉治似乎已是成竹在胸,“想要漢簽臨陣倒戈,咱們還得助他們一臂之力。”

“請相公明示。”

“漢簽多是受女真脅迫,不得已上陣廝殺,所謂冤有頭債有主,隻要讓簽軍堅信女真必亡,冇了恐懼,不僅不會為其賣命,更會將以往受的壓迫和怒火百倍還給女真。所以,戰場之上,咱們還是老規矩,凡是女真就往死裡乾,一個都彆放過。”

“嘿嘿。”呼延通一臉賤笑地搓著手,“相公您就瞧好吧,這套路,兄弟們熟。”

“嗬嗬,還有一點。”

葉治笑著繼續說道:“所有的防線都是先從心裡被攻克的,咱們還得讓簽軍心裡埋下臨陣倒戈的種子,隻要有了這顆種子,時機一到,自然會生根發芽。”

“哦,那如何播種呢?”趙榮也被葉治新穎的心理學說給吸引了。

“你們忘了,咱們不是又大字報嗎。”葉治笑道:“讓人把東關牆外的字換了,換成“簽軍倒戈”這四個字,定然有奇效。”

“哈哈,妙,妙!”

“嗚、嗚……,嗚、嗚……”就在呼延通拍手喊妙時,急促的示警聲突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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