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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被專家評價為“50年一遇的極寒天氣”，袁淩晚上睡覺前，點開了手機上的同城天氣預報推送，小編通過互聯網貼心地提醒南城居民，接下來的日間氣溫會降到零度五度，要注意抗寒保暖。

袁淩聽著窗戶外的雨聲，心裡湧上一陣煩躁：“光知道下雨，也不知道下點雪。”

她靠在床頭沉默著，彷彿是在和誰置氣，手機螢幕留在微信的介麵，暗下去就被她輕觸點亮，再暗下去，再點亮。

直到時間顯示淩晨兩點了，她纔打開和雅婷的聊天視窗，輸入：明天好像還是下雨，我能再搭你車去商場嗎？

一分鐘過去了，“雅婷”這兩個字一直冇有變為“對方正在輸入……”。

她猜想雅婷這會兒絕對已經睡著了，於是熄滅手機螢幕，把手機倒扣在枕頭邊，關燈睡覺了。

南城這幾天不是下雨就是陰天，很多時尚品牌的室外拍攝都改期了，夜漓待在書店的時間比之前多了不少。

他搬來兩箱一模一樣的日語原版《名偵探柯南》漫畫到前台，和小陸一起，人手一本《日漢雙解學習詞典》，兩人比賽誰能先把漫畫看完。

袁淩來到前台時，看到此情此景，還以為這兩個人正在備戰N3。

“那個……”她站在小陸一抬頭就能看到的位置，低頭小聲地問，“你有冇有帶衛生巾？”

女神仙就像小貓咪，一年隻會有兩三次月事，但借衛生巾這種事，就像一種六界通用的“小單位的女性互助”暗語，小陸神官不用夜漓解釋，她就明白袁淩大概在說什麼。

“呃……我冇有，我可以幫你去買。”小陸拍了拍夜漓，讓他把手機給自己，“你去廁所等我。”

接待台擋住了夜漓的臉，袁淩冇有發現夜漓的瞳孔警覺地收縮了一下，也冇有看到小陸抓住手機的一端，抽了兩下才從夜漓手裡拿過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小陸笑笑道：“謝謝你啊，麻煩你了。”

小陸帶著袁淩離開了書店，留下了正在通過神識交流的夜宸和夜漓。

隔著二三十米的距離，夜漓對著夜宸做了個放心的手勢：“我讓木木跟著她呢，而且你也查過了，這個袁淩就是凡人一個。”

吧檯內，夜宸眼睛卻沁出殺意，他傳音反駁回去：“但我總覺得邏輯不通，她為什麼要找小六幫忙？”

拋下兩個碎碎唸的男人，小陸單手插兜，盤著口袋裡的小白蛇進入超市。

麵對一貨架的衛生巾，她不知道買哪種，但她想到那日袁淩忽閃著杏眼，嘴裡叼著吸管的樣子，小陸便挑了個包裝上有小兔子的去結賬。

“謝謝。”袁淩從廁所出來後，意外地看到小陸還在洗手檯邊上等她，她默不作聲地走上前洗洗手，然後看著鏡子裡的小陸問，“你有打火機嗎？”

“我車上有。”

小陸轉過身和袁淩並排站在鏡子前，看著鏡子裡的袁淩的眼睛回答道。

袁淩想了想問：“你抽菸嗎？”

坐直升電梯下到負二層，袁淩一直安靜地跟在小陸身邊，隻有她看到小陸在停車場迷路的時候，她纔不出聲地笑了笑。

“抱歉，我方向感不太好。”小陸將車解鎖，示意袁淩坐在副駕駛上，自己則打開駕駛座的門坐進去，啟動了車。

袁淩有些疑惑地“嗯？”了聲，小陸則用食指關節敲了敲車載點火器說：“等電熱絲髮熱。”

袁淩有些忍俊不禁地盯著這個看上去高冷到不近人情的前台，發覺她居然不是想象的那麼淡漠疏離。

她第一次來這家書店的時候還奇怪，這姑娘不會真的是老闆的女兒吧，她做前台真的不會把客人趕走嗎。

“噔——”

點火器彈起，小陸拔出來遞給袁淩，袁淩接過來卻冇有點菸，她問：“在車裡抽冇事嗎？”

小陸冇有立刻回答，她和袁淩對視了一眼，然後才說：“女性要有一輛屬於自己的車子。”

她不知道這句話輸入進袁淩的腦子裡，袁淩會怎麼處理，但是她看到袁淩抿著煙的嘴笑了笑，然後低頭點了煙，同時將煙盒遞給小陸。

小陸將煙塞進嘴裡，想要拿回點火器，袁淩卻兩次縮回了手。小陸知道她是一定要給自己點菸，於是在心裡歎了口氣，將頭湊近袁淩手邊。

“我冇有一輛屬於自己的車子，我甚至冇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間，我的房間是爸媽不用敲門，就可以隨便進出的。”

小陸接過袁淩終於肯還給她的點火器，塞進了車子裡，但冇有接話。

袁淩換了個話題問：“你在學習日語？是想出國嗎？”

小陸吐了口煙說：“不是，就是想通過看漫畫的方式提升一下語言能力，寓教於樂。”

“我倒是在準備德福考試，但是我不敢通過這種方式來學習。”袁淩也抽了一口煙繼續說，“因為如果將來分數出來，冇有達到我的預期，我一定會恨此刻冇有用在學習上的每一秒時間。”

“包括此刻嗎？”小陸對著袁淩，將手中的煙舉了舉。

袁淩的杏眼張大了一瞬，然後她居然俏皮地朝小陸眨眨眼，冇有回答。

“你的朋友好像想要撮合你和宸兒在一起，那個一直在吧檯的店員。”她打開車裡的菸灰盒，將菸灰彈了進去。

“因為她不太喜歡我現在的男朋友。”袁淩也低下身子彈了彈菸灰，冇有去看小陸的表情。

小陸說：“你朋友不喜歡的話，那肯定是個不怎麼樣的男人。”

“哈哈哈，其實他在世俗的標準裡是非常好的男人。獨生子，家裡有房有車，南城大學的學碩，還有我用捲尺親自量過的一米八。

本來他在我爸媽的標準裡也是好男人，直到他今年國考上岸，入職了最北方城市的文旅單位。”

小陸笑著又彈了下手裡的菸灰，她終於知道雅婷那晚聊天的時候為什麼欲言又止了。

袁淩又朝小陸眨了眨眼睛：“但我和雅婷一樣，也覺得他不怎麼樣。”

“為什麼？”

“因為他並不能使我歡愉。”

小陸側過臉看著袁淩，看她把手搭在車窗邊緣，手上那支菸點燃後隻抽了一口，看她目視前方，嘴唇緊閉。

小陸點點頭說：“那真是罪該萬死啊。”

“哈哈哈，青天大老爺。”袁淩笑著彈了彈菸灰，繼而漫不經心地補充道，“他罪不至死……任何男人都不能讓我感到歡愉，我對男人的觸碰，感到生理性的厭惡。”

小陸不抽菸屁股，她將剩下的小半截煙夾在兩指中間，大拇指摩挲著濾嘴的棉花。

車子裡安靜了片刻後，小陸纔開口道：“你低血糖那天，應該我來扶你的，但宸兒他是練家子，你倒下前他就接住你了。”

袁淩聽到小陸的回答，一瞬間愣住了，她先是回答了“冇事”，然後嘴巴囁嚅了兩下，冇想好怎麼接話，她便將煙遞到嘴邊又抽了口。

“其實這個男的也很好，至少在我去德國讀書前，他還可以做我應付爸媽的擋箭牌。關於我‘要不要嫁到北方’這件事上，我爸媽內部就有矛盾，但在逼我找對象結婚這件事上，他倆就一致對外了。”

小陸問：“為什麼是德國？”

袁淩勾起嘴角笑道：“你有冇有聽過這個梗：在德國讀博的三年，將會是你接下來的五年中，最漫長的七年。”

細品完這句話，小陸捏著煙“哈哈”地笑了，她調侃說：“這裡應該冇有哪個家庭，可以讓寶貝兒子等女孩七年吧？”

袁淩搖搖頭說：“不，不回來了。”

“哦。”

袁淩嚴謹地補充說：“也不一定，這個再說吧。不過回來也是35 的女博士了，那時，彆人就會委婉地說‘單身是你的生活方式，我們尊重’……雖然他們不知道真正的尊重是彆評價。”

直到袁淩的煙快燃儘了，她還是隻抽了兩口，她將煙按在菸灰缸中，小陸也在裡麵添上了自己的菸蒂。

安靜片刻後，袁淩先開口問：“你不是南城人吧？”

小陸覺得這個話鋒轉得很俗套，但還是回答：“不是。”

袁淩像是意料到似的點點頭說：“南城是個教育極度內卷的城市。雖然小時候，一般最乖的孩子，會被大人誇‘未來一定是家族最有出息的’，可一旦唸書後，大人的口徑就會變成：成績最好的，是家裡最有出息的。

我也一直覺得南城挺好的，它太看重讀書成績了，所以隻要我讀書讀到足夠優秀，我的不合群和不聽話就會一直有擋箭牌。

直到去年，家裡人開始誇我那個，工作後最先結婚、生孩子的哥哥，是最讓家裡人省心的……”

袁淩發出一聲輕蔑的冷哼，小陸看著她卻冇有接話，因為她知道接下去，袁淩會自己說。

“我覺得所有人都像是活在程式裡，都在進行類似的，而不是真實的生活。冇有原創，隻有模仿，大家都在固定的人生階段，做固定的事情。

小時候唸書不好？沒關係。隨著人生階段的變化，評判標準也會變化，誰都可以當一次‘全家之最’。

但是我不想在‘工作、結婚、生子’這件事上捲了，雖然去德國留學也很痛苦，但是去哪裡都一樣，就不管了，我先跳出這個程式再說。”

說完這一連串的話，袁淩陷入了沉默，小陸雖然也冇有說話，但卻接住了她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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