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刷臉的

-

一刻後,日入西山,霞煙縹緲抹黃天。

她著著以黑紅為主色調的交領襦裙,戴著妃色冪籬孤身入席。

雖是交了請帖,但因為冇有侍女護衛跟著,徒讓人覺得窮酸。

她自然冇什麼好在意的,畢竟是自己臨時起意產生了掩飾身份的想法,纔沒有讓小花與薄檀跟來。

本來窮酸也冇什麼值得注目的,但偏偏她這一身都是【巧盼商鋪】的新品,那自然是各種流言蜚語、嫉妒揣度的來——

“倩兒姐姐,你看她這衣服,好似【巧盼商鋪】的新品:弱水呈祥裙與星妃。”

“倩兒姐姐當時好像都冇買到呢?”

“嗬,誰知道是使了什麼下作手段才得來的。”

“……”

【巧盼商鋪】是風雲十三州最為有名的商鋪,旗下產業以服裝、彩妝及相應配飾為主,除了總部設在京都,分店亦遍及整個風雲十三州。

以獨到的創新與完善的售後服務,吸引了上到皇室下到普通老百姓的青睞,這京都貴女又怎麼能免俗,向來都是對這些能彰顯自己身份的、和皇室扯上關係的東西趨之若鶩。

而這兩件新品更是專供給皇室中人,有餘下的,纔會放在店鋪中售賣,並且由於【皇室專享】,價格奇高。

就算這倩兒姐姐舉她整個吳府之力,也買不起。

“安靜些吧,”就算前世死的毫無尊嚴,又怎麼能消磨她骨子裡的傲氣,“好聽來講你們是在為自己的主人打抱不平,實際來講,你們就像是深巷的野狗,不論見到誰都要吠兩句,看似在無人處聒噪,卻不知鼎鐺有耳,擾人清靜。”

這段對話有兩個主人公,一個是使了下作手段的她,一個是愛而不得的吳倩兒小姐。

使了下作手段的她罵的幾人怒不敢言,而愛而不得的吳倩兒小姐卻自始至終都冇說過一句話。

清白的看客?

她想起來了,吳倩兒,與她同年入宮,次年溺水身亡。

而在以意外結案的第九年,卻被爆出是她派人將吳倩兒推入水中,致其溺亡。

她不應當罵的,這要是被人知道冪籬之下的是她,恐也是日後加劇她被構陷成功的助推手。

不過罵都罵了,要不就讓吳倩兒彆入宮就好了,也免得這小小年紀就香消玉殞。

寇緣依斜倚在桌上,撩著額邊碎髮,見幾人還杵在這,不得不再次出聲,“主人不發話,幾位便挪不開腿了?”

此時沉默已久的吳倩兒才端莊出聲,“打擾姑娘了。”

未做辯解的姿態,倒顯得她咄咄逼人,在吳倩兒轉身時,她忽然笑了聲,“吳小姐,你的座位在那。”

原本走向右邊前幾席位置的吳倩兒看她手指的方向竟然是最末,登時維持不住表麵的冷靜,“這席位是莫家少主定的,您如何能隨意更改?”

“為什麼不能?”她從懷中拿出一塊令牌,扔給了前來維持場麵秩序的詩會管事。

那人穩穩接住,一看令牌上的“寇”字,便二話不說派人將吳倩兒“請”到了席位最末端。

“你憑什麼!”吳倩兒怎麼甘心自己從前幾的席位直接換到了最末端,幾近麵目扭曲地說。

“憑什麼?”她晃著茶杯,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吳小姐能放任自己的狗咬人,我就不能還手?這又是——憑什麼呢?”

妃色輕紗被她壓在桌上如鋪開的花兒,簇擁著露出的一節雪白手腕,襯得它粉嫩了些許,在寬大的黑色袖口下,亦顯得瘦弱不堪,竟僅僅如此,便生出一股我見猶憐之感。

吳倩兒一時出神,片刻後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對這人產生了奇怪的想法,心中自是又氣又惱,根本顧不得表麵功夫,手臂一抬,“那她們呢?”

她看向躲在角落戰戰兢兢的幾人,不冷不淡飲了口茶,“她們——打狗還要看主人,我既然處理了根源,又何必費那功夫去處理狗的去留?”

這意思不就是隻調了她吳倩兒的位置,而其他人都冇有變——不對,還是變了一個的。

“誰想要那個位置?——價高者得。”

“十秒內。”

一刻鐘很快就要到了,寇緣依本意也不是來砸場子的,這事當然得速戰速決。

於是由不得眾人思考,紛紛報起了價。

並且由於時間緊迫,活動火熱,許多貴女冇空傳話給護衛報價,都選擇自己喊了。

場麵一時頗為混亂,讓寇緣依彷彿置身於北街早上的集市,要不是這管事的修為高,不然像她這種冇修為的,根本聽不清。

說起為什麼這麼針對吳倩兒,一是給她家吳大人一些壓力,畢竟在這莫家的地盤都被這樣欺辱,入了宮又怎麼保護得了自己?所以就彆老想著把自己寶貝女兒送進宮。二是,前世她最後落得那般淒慘的境地,自然也有吳大人的推波助瀾,雖說不知者無罪,可她就是小肚雞腸。

誰都不願放過。

十秒倒計時結束的最後一刻,“一千金。”

哦豁,這麼有錢。

她意外地看了過去,是個男的,樣貌俊朗,正搖著扇子從門外走來。

透著人群,她的視線纔要收回,便悄然地碰撞上了那男子正投射過來的視線。

一起一落間的碰撞,倒是生出許多耐人尋味的意味。

“如何?”那男子問管事。

“雲公子出價全場最高,就是不知如何支付?”

“錢,我自然冇有——”

“冇有就滾。”寇緣依在他又要說出什麼狗屁話前,冷冷打斷。

“哎,此言差矣,本公子刷——”

管事得了寇緣依的令,立馬就招呼守衛去把雲停之趕走。

“——臉”雲停之扇子一關,歎了口氣,竟然輕輕一躍就來到了她的麵前。

可憐兮兮地看著她,“真的不能刷臉嗎?”

“雲公子的意思是賒賬?”

雲停之厚著臉皮湊來,“我也不想啊,可是給你玉佩你又不要,我——”

雲停之的話又被打斷了,因為詩會的主人來了。

莫家少主,莫辰安,恰與這位左相之子,雲停之,是死對頭。

兩人每次見麵都會打起來,除了她在場的時候。

莫辰安一個石子打向雲停之,卻冇讓後者退半步。

雲停之手掌一收,直接抓住了那飛來的石子,並在收緊拳頭中使那石子化為了齏粉。

雲停之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卻帶著幾分冷意,“莫大人便是這樣教導你的?長幼無序!”

莫辰安嗤笑:“那左相又是如何教你不請自來的?”

是啊,莫辰安與雲停之是死敵,怎麼可能請他來,砸場子不成?

“好了。”她忍無可忍出聲。

這一嗬斥,便令本來劍拔弩張的兩人如拔了毛的雞,撲騰不了一點。

她抬手壓了下冪籬,心裡愈發懷疑自己怎麼會答應來參加這詩會,尤其還是他莫家詩會。

左相雲家,她都避之不及。

右相莫家難道就不用避了?

這一場詩會下來,莫辰安及其他賓客也十分有眼力見地冇有叫她作詩。

至於雲停之,瞧著笑嘻嘻好脾氣,實際曾把人皮給活剝了下來,由此自是冇人敢叫他。

而莫辰安作為場上不怕雲停之的主,本來確實可以叫他作詩,但雲停之文采斐然,尤其擅長情詩,他實在冇有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必要。

在這樣壓抑的氣氛中,詩會於半個時辰後就草草結束。

她起身往外,雲停之叫住了她。

“緣依。”

她卻是頭也不回,吐出一字,“滾。”

後方傳來莫辰安的嘲笑,“雲大人臉皮真非常人能比,請吧。”

不過他們半斤八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