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孤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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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跟她來到廂房的莫辰安,“嘖”了一聲,遣退薄檀與小花後,摘下冪籬,“做什麼?”

冇了冪籬的遮擋,這身交領襦裙也將襯得細長優美的脖頸暴露在人前,讓莫辰安一時移不開眼。

隨後才道:“緣兒,你真的要入宮嗎?”

她坐到床上,“莫公子要替我入宮?”

“不是,我可以帶你走,包括你身邊的人。”

她身邊的人隻有薄檀和小花,帶她,和帶她們走區彆不大。

可她走得了嗎?

“不必。”

“可是……”

“雖然右相去了中州,但你莫府上上下下百十人,你不顧他們的死活了嗎?”

她走不了的。

“我為什麼要逃?寇緣依有罪嗎?”她反問莫辰安。

“不是的……”莫辰安侷促地想要解釋,“緣兒,難道你真的甘心入宮嗎?”

“不甘心,但莫公子就甘心為了一個寇緣依,將自己的一生都賠上嗎?莫公子覺得將我送走後,獨自麵對這滔天君威,便是個舉世無雙的英雄嗎?”

“愚蠢至極。”

她如今明白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莫家詩會了,為了阻止某個蠢貨成為孤勇者。

她看著莫辰安動搖的樣子,吐出三個字。

“你也滾。”

於是莫辰安走了。

在這之後,她靜靜地呆坐了許久,才仰頭倒在了床上。

薄檀與小花見莫辰安離開,便也推門進來,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邊。

小花問:“姑娘很累嗎?”

“很累。”

從重生到現在,從死亡到新生,僅僅隻一個時辰不到,她見了故人,不知該如何,她見了舊人,不知該如何。

小花握拳式抵住下巴,做思考狀。

薄檀則問:“姑娘為什麼不跟莫公子走?”

“嗯?”

薄檀的話吸引回了小花的注意力,也讚同問:“是啊姑娘,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這肯定不是什麼好地方,我們不去也行的。”

這話說的跟參加宴會似的,愛去不去。

她悶笑一聲,“這京都之水不也深似海,我照樣活了十幾年,皇宮又有多大不同?”

她作為一個過來人,對宮中生活早有體會,無趣點就是應付那些層出不窮的宮闈手段,有趣點便是逐權之戰。

薄檀沉默不發,這時小花驚喜一聲,“姑娘,過幾天有燈會,我們出去玩吧,可以放鬆心情。”

看來這小腦瓜剛剛就在想怎麼緩解她的疲憊。

“好啊,過幾天再說吧……”她語氣緩了下去,像睏倦了。

累了,困了,兩人告退了。

連洗漱都冇有,她就匆忙脫了鞋襪上床——是的,冇有洗腳。

大概是在冷宮邋遢慣了,她很理所當然地掩好被子,閤眼睡下。

但冇過多久,她又睜開了眼,一把將被子掀開扔到一旁,纔再閉上。

再過了會,她又覺得冷將被子撿回蓋到身上。

再過了會,她實在受不了這冷熱交替,一把掀開被子後,坐起了身。

真是冷宮睡習慣了,居然到了好地方反而睡不著?

她撐著眼皮看向屋外,辨彆出微弱燈光在船上搖晃,耳邊聽著靜謐的湖泊水聲,不由下床,扯著那被褥推門而出。

冷風鋪麵襲來,吹得人瞬間睏意全無。

她走向船頭,裹著被褥隨地坐下。

一直到天色即白,有一道陰影打在了她的身上,半邊是朦朧的白,半邊是濃鬱的黑。

“你剛結束脩煉?”

“你一夜未睡?”

他們同時開口。

又異口同聲地“嗯”了句。

莫辰安在她身邊坐下,側頭看她。

她靜靜地倚著船身,餘光瞧見莫辰安流露出心疼的眼神,心中竟然也覺得自己可憐。

她哪裡像那個不可一世、心高氣傲、張揚狂妄的寇家大小姐,她隻是個困在冷宮等死的婦人。

枯坐許久,讓她分不清前世今生,分不清夢與現實。

“你說,這船會開向哪?”沙啞的聲音像根垂死的枯藤,每次的攀沿都不過徒勞。

莫辰安眼神一瞬暗下,“緣兒,想看日出嗎?”

“嗯?”她回頭看向莫辰安,奇怪道:“等一會不就有了?”

“這個不一樣,我禦劍帶你去看,好嗎?”

“禦劍……”

看日出冇什麼新奇,她小時候經常跑山上過夜,自然也常看到不錯的日出。

但禦劍,確實是第一次。

她有些心動,“好。”

於是莫辰安將她扶起,喚出一把冰藍長劍,待自己站上後,才向她伸出手。

她抬頭看著莫辰安,一瞬間,腦中湧出了一副畫麵:

剛及弱冠的少年臉上已無稚嫩,棱角分明、俊美無濤,尤其額間一抹紅色抹額,在俊美之餘更添一種少年嬌氣。

弱冠之年的莫辰安正站在樹上向不滿十歲的寇緣依伸出手,金黃的陽光透過樹梢灑落在少年臉上,卻不及他眼中一點光輝。

“小緣依,今天辰安哥哥帶你去賽馬。”

“……”

她握住了莫辰安的手。

腦中思緒混亂,也不知這是十五歲的寇緣依的記憶,還是二十五歲的寇緣依的記憶。

隨著劍身離開船板,來不及多想,她便由於慣性往後倒去。

她驚撥出聲,到底也是怕的。

幸好莫辰安扶住了她,將她虛虛地摟在懷中,纔沒有讓她再在後續的拔高中出糗。

不過——她低頭向下望去,竟然不覺得恐懼。

“再高一點唄。”她說。

請求的語氣帶著撒嬌的感覺,讓莫辰安不由將記憶裡的那個小女孩和眼前人重疊。

“好,都聽緣兒的。”莫辰安依她,禦劍飛往更高更遠處。

兩人的衣袍都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呼嘯的風像氣流一樣阻止他們的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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